《碧海藍天》里,男人投入湛藍而寬闊的海面,深入海底,他的孤獨與海水交織,最終幸福得快要融化。有人天生就與某種東西不可分離,那并不僅限于一座山或者一片海,更廣闊一點,總有不同的人為著不同的自由形式而癡迷。電影愛把生命的意義烘托得非常宏大,而生活相反,它們則力圖瑣碎更瑣碎一些,在可有可無的細節中表露一種態度。6月的巴厘島,天空藍得耀眼,海水翻涌卻并不夸張,岸邊彌漫著一團團燒烤的煙霧,這是個旅游旺季,充斥著世俗的煙火。
很快我發現,這種世俗有著它無比堅強和富有感召力的哲學態度。我們坐在夜晚返回酒店的車上,有當地人騎著摩托車從后面超過,后座上戴著大草帽的人快樂地哼著調調,然后回過頭,用含糊不清的中文,表情夸張地向我們大喊:“你們好嗎”?看樣子他很快樂,這也讓沉默與疲備的我們忽然跟著變得很快樂。導游說:“神每天都賜予我們不同的禮物,而最大的禮物是自由。”
巴厘島很多服務生,每到我們下車時,總有一個人拿著腳墊跑到車門邊,畢恭畢敬地遞上墊子等待我們踩下去。他們臉上都喜氣洋洋,表情非常認真,從不覺得這是一個卑微的職業。當地的居民每天都會端出一盤祭祀用的花籃,里面是鮮花和美麗的編織物,它們一一散放在路上,用以“感謝神賜的禮物”。他們把職業,食物、大海,都當做一種賜予,而最感激的,莫過于生活的自由。
導游叫“綠茶”,是個夸張的男子,穿著名貴的沙籠,幽默活躍。面對看了一千遍的海神廟,他沒有愁眉苦臉,卻像游客一般投入,他讓我們感受這里“每天不同的海浪”,“被沖刷的巨大的巖石”,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聲音激動澎湃,表情很像在朗誦一首贊美詩。對于職業,他從不厭倦,認定這是自己想要的自由。他用積蓄買了一塊島嶼,“可是,每年只有退潮的時候才能看見”。說到這里時,旁邊的人哈哈大笑。他仍然很滿足地接著說,至少有半年時間他可以帶著妻子去看“我們的島嶼”,“這是神賜的禮物,這樣就很好,很自由。”
自由和熱愛,從來都是些看起來飄渺的詞語,不過你若問巴厘島海邊頭頂著巨大菠蘿的婦人,“什么是自由?”她會斬釘截鐵地告訴你:“這個菠蘿是神賜的禮物,我要慢慢地把它頂回家,這就是我熱愛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