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宿事件》是由爾冬升導演花了十年的時間搜集資料籌備而成的電影;影片以上世紀90年代中國偷渡潮興起為背景,講述了鐵頭、阿杰等一群偷渡者由日本社會的最底層借助黑社會力量慢慢成為日本最大勢力的華人組織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偷渡者盡管取得了偷渡者夢寐以求的合法身份和生存空間,但卻在金錢、權力、欲望中迷失了人性的善良和美好,迷失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關鍵詞:《新宿事件》 偷渡者 身份迷失
《新宿事件》反映了90年代初期。中國偷渡潮興起,偷渡到日本的中國人在異國他鄉的夾縫中痛苦生存的社會現實。成龍在片中飾演為尋找戀人秀秀而冒著生命危險偷渡去日本的東北人鐵頭,但卻看到自己昔日的愛人已與日本人結婚生子。為了改善偷渡客的生活現狀,鐵頭利用日本黑社會組織內部的矛盾以爭取自己的利益,幫助他身邊的一群偷渡客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而在利用黑社會的同時他們也在被利用,在黑社會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最終滅亡于黑社會的利益沖突之中。
劇中的偷渡者都懷抱著“淘金夢”,從事著五花八門的工作,以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分幫結派地混跡于日本社會。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身上這個不合法的身份,這個身份注定他們在精神和物質上飽受艱辛。他們只能從事又臟又累,日本人不愿意做的工作,得到的卻是不合理的報酬,整天擔驚受怕。害怕被遣返回國,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毫無社會地位可言。這些偷渡者在自己的國家都有各自的身份。有各自的社會關系網,偷渡使他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沒有任何他們熟悉的事物。他們被孤立于這個社會之外。這個過程也使他們與原本的身份和社會關系完全脫離,成了身份丟失的人。偷渡者大多為了賺大錢來到陌生的國家。然而現實卻和他們出國前所設想的天差地別,他們要通過“關系”,才能求到一份臨時的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低等工作,這樣的工作不一定天天都有,為了賺錢他們同時也得做些偷雞摸狗的不法勾當,在日本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沒有了國內的身份顧慮。這樣的真實生活遠遠偏離了他們出國前的預想。他們迷失在希冀得到異國合法身份的路上。
一、鐵頭的身份迷失
鐵頭在眾多偷渡客中是很特別的一個,他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尋找自己的戀人秀秀。經過幾多磨難來到日本,初來乍到的他對日本和偷渡者的生活一無所知,在老鄉阿杰的幫助下慢慢融入這個特殊的群體。他和其他沒有任何背景的偷渡者一樣,與一群來自不同地方的偷渡客住在一個狹窄破舊的老房子里,做著一些低賤的工作:清理垃圾、下水道,洗碗……也要為自己的不合法身份擔驚受怕,但他吃苦耐勞,任勞任怨,也沒有“撈偏門”的想法。心里只有找到秀秀這一個想法。這樣的生活倒也顯得平靜,同個屋檐下生活的人像親人一樣相處,彼此照顧,盡管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但仍有著屬于小人物自己的快樂。
然而秀秀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平靜。來得那么突然讓鐵頭毫無準備,在餐廳洗碗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秀秀,此時的秀秀已經成為一個日本黑色會頭目的妻子,他萬念俱灰。這時影片采用插敘的方式,回憶了鐵頭在偷渡途中為了躲避追捕,匆忙之間把自己的身份證件丟失的事情。這個片段暗示了我們,在鐵頭看到秀秀已婚的結果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國。可證件的丟失卻意味著他回國后也將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這時鐵頭的思想出現了巨大的轉折,他改變初衷決定通過“撈偏門”來賺錢,最后得到在日本的合法身份——長期居留證:“我回不去了。既然走上這條不歸路,就讓自己活得好一點,想辦法弄點錢,賺了錢,弄個身份,總不能一輩子見不了光吧。”這句話同時奠定了這部戲的悲劇色彩,悲劇從秀秀的出現就開始上演。鐵頭為了給阿杰報仇去高老板的酒店埋伏,卻碰巧救了秀秀的丈夫江口,從此便和日本黑色會牽扯在一起。江口利用鐵頭幫他殺掉渡川組長和三和會村西會長,而鐵頭以此為自己謀得了長期居留證和臺南幫的地盤。他把自己爭取到的勢力范圍交給了那些原來一起生活在同個房子下的兄弟,希望他們能做些合法的生意,自己則經營起拖拉機買賣。然而事與愿違,警察北野卻告知鐵頭他的兄弟已經觸犯不少嚴重罪案,鐵頭希望犧牲自己保住同伴,但已經為時已晚,一場腥風血雨向每個人席卷而來。
鐵頭是一個徹底沒有身份的人,他既丟失了中國的身份證件,更不是合法的日本居民。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得到日本的長期居留證。被這個社會認可。他成功了,但這種“努力”同時把他卷入了日本黑社會的利益爭斗中,在日本人眼中有著日本長期居留證的他永遠擺脫不了中國人的身份,永遠無法融入日本社會,在這場爭斗中,他注定是被利用,被犧牲的角色。他是在和黑社會利益糾結中一步步得到了自己的長期居留證,也是在這個過程中一步步迷失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一個善良正直的人。鐵頭爭取到的勢力在同伴無限擴張的欲望下變成代表罪惡的權力,最后把他也一并吞噬。影片結尾,在經歷了一場惡斗以后,鐵頭被下水道湍急的水流沖走,這一幕形成前后呼應,也帶有淡淡的宿命色彩。剛到日本善良的鐵頭在同樣的場景下,曾經救起了抓捕自己的警察北野,而現在這個象征著權力、金錢、欲望的骯臟的下水道最終淹沒了善良正直的鐵頭。
二、阿杰的身份迷失
膽小善良的阿杰和來到日本的大部分偷渡者一樣,抱著賺大錢的夢想。是他熱情地照顧剛到日本的鐵頭,帶他見識各色偷渡者在日本的生活,幫他找工作,讓鐵頭很快適應當地的生活。他們一起生活在狹窄老舊的房子里,一起做著同樣的低等工作,建立了兄弟般的情誼。
阿杰看起來顯得很老道,對于偷渡者各個幫派都很熟悉,對于同伴小偷小摸的行為見怪不怪。其實他生性膽小本份,不敢做那些偷雞摸狗違法的事,唯一的愿望就是擁有一輛屬于自己的栗子車。在他剛來日本看到偷渡者的生活和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時,心里定是滿滿的失望,但他相信自己的愿望終有實現的一天。在鐵頭決定“撈偏門”后,帶著阿杰賣假電話卡,用假信用卡去商店消費,阿杰的慌張讓大家意識到他并不適合“撈偏門”,于是大家湊錢買了一輛栗子車給他,讓他去賣栗子。阿杰的夢想成真了,他可以做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去實現自我價值,可是悲劇也在同一時間開始暗中醞釀。太保哥叫阿杰幫忙顧一下被自己人動過手腳的彈珠機,此時彈珠機店高老板已經盯上了阿杰,立馬找手下抓住阿杰,要他說出同伙,出于義氣,阿杰不肯說,直喊自己“倒霉”,結果被高老板破了相,還砍去了右手,這對于一心想要靠著自己雙手勤勞致富的阿杰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傷愈后他開始變得沉默,暴躁,郁郁寡歡。鐵頭取得高老板的地盤后讓阿杰負責照顧剛來日本的新人,而阿杰有了勢力以后漸漸和江口勾結在一起,做起了毒品買賣。帶著一群新人橫行跋扈。原先善良膽小的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墮落、暴戾,最后在暴力爭斗中落得個腸穿肚爛的下場。
阿杰是這部戲中最大的受害者,他原是一個善良、本分、膽小的人,沒做過什么違法行為,只希望有一輛自己的粟子車,用自己的雙手做點正當買賣。他的夢想實現過,但就像是一場夢一樣那么短暫。他的不幸那么的偶然,就在那幾分鐘的時間發生。卻又是必然的,這正是對鐵頭他們“撈偏門”行為的警示,而阿杰卻成為其中最無辜的犧牲者。被砍了手后的阿杰性情大變和原來的他判若兩人,他開始仇恨這個世界,用可怕的裝扮、囂張的姿態、暴戾的行為掩飾受傷膽小的心。佯裝強大讓人害怕。他利欲熏心喪失本性,做起了毒品生意,自己也染上毒癮。在金錢和暴力中完全迷失了自己的本來身份。在最后的爭斗中,當阿杰看到當初砍掉他右手的高老板氣勢洶洶地向他逼近時。已被他深藏心底的恐懼前所未有地釋放出來,他失去了平時的囂張氣焰,嚇得亂了陣腳,死前他領悟道:“原來我還是個膽小鬼。”他的膽小從來沒有改變過,但是他的善良和本份早已迷失在毒品和金錢中。
鐵頭和阿杰作為偷渡者的代表,都有各自的目標:鐵頭想要得到長期居留證,并且為偷渡者爭得利益:阿杰想要有一輛栗子車做生意。其實都是希望在異國擁有合法的立足之地。能夠從事合法的工作。得到社會以及他人的認可,也即是得到一個身份。但是由偷渡者這個不合法的身份到一個合法居民的身份的轉變談何容易,他們選擇的道路對于目的而言是有效的,但卻是一條錯誤的“不歸路”,這就為劇情的悲劇收尾埋下了伏筆。他們始終無法擺脫偷渡者的身份,無法擺脫中國人的身份,反而在追求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合法身份的過程中沒有把握自己,陷入欲望的泥淖中,迷失了自己最初的美好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