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還有多久的“人口紅利”

今年高校招生報名人數比去年減少了40萬，有人解釋為就業困難降低了學生上大學的興趣，然而回顧前些年的畢業生棄考情況，數字其實并未明顯增長。若不是因為近年來的大學擴招和每年近300萬復讀生的存在，高校考生原本會在兩年前就開始減少;而今后幾年將繼續大幅減少，降幅高峰將出現在2018年。

這種情況似乎在提醒我們，對于人口變遷和它將給各種產業帶來的沖擊，我們是否缺乏準備?許多產業的產品組合與商業模式，都建立在對特定消費人群識別的基礎上，這一人群的數量、年齡結構，以及收入、職業、文化背景的變動都可能給產業前景帶來重大影響。

遺憾的是，人口變遷的潛在影響很容易被忽視。

1949年后，中國經歷了三次生育高峰，其頂點分別在1963年、1971年和1987年。第一次是三年災害過后的恢復性增長，第二次是被第一階段計劃生育和知青下鄉所打斷的一個生育高峰期，而第三次是第一次高峰中出生的人開始生育的結果，但隨后又被第二階段計劃生育所打斷。每個高峰的前后都各有一個出生人口的上行期和下行期，假設一個產業以30到35歲為主力消費年齡段，那么，1998～2001年和2014～2017年便很可能是繁榮期，而2018年之后將進入長達15年的衰退期。

所謂人口紅利，既來自人口絕對數的增長，也來自農村人口向城市的遷移。城市化將大量人口卷入新型的消費模式，也為工業和服務業帶來大量廉價勞動力。

從1988年開始，新生人口以平均每年48萬的速度下降，直到2004年后暫時趨穩。而從2004年起，離開農村進入城市的人口，便以平均每年170萬的速度下降。眼下在農村，16至45歲這一青壯年潛在進城人群也正在全面萎縮。

以房地產業為例，城市購房主力是首次購房者(占七成以上)，而首次購房的首要動機是結婚。目前城市青年平均初婚年齡為25歲，從2013年起，這一人群的數量將以每年2到3個百分點的速度下降。

再看汽車業，目前平均購車年齡約32歲，并且這個年齡正在快速下降，平均首次購車年齡大約低于30歲，這樣，汽車業的拐點將在2018年到來。當然，拐點未必意味著銷量絕對下降，可能只是增長率降低，但即便如此，對于一個已經習慣了十幾年高速增長的行業，也是很大的沖擊。

顯然，受沖擊最大的將是那些目標年齡段明確而又狹窄的產業:教育、婚紗攝影、玩具、兒童讀物、動畫片、游戲、青春劇、驗光配鏡等等。小學生減少，更多小學將被廢棄，接著師范學校將被迫縮減，教師的學歷將大幅提高。

人口變遷最廣泛的影響將發生在勞動力市場。民工荒從2004年開始蔓延全國，那一年影響的主要是初級崗位，而3年后民工荒向熟練工和中級崗位推移。很明顯，三五年后，勞動力短缺將再度向知識型和高級崗位蔓延，因為大學畢業生將開始減少，而熟練工又得不到足夠補充。

在眾多產業中，在需求面唯一不受國內人口變遷影響的產業，便是出口加工業，然而它們多半是勞動密集型，近年來飽受勞動力匱乏和成本急升之苦，2008年的金融危機只不過給了它最后一擊。

不過人口緊箍咒并非對所有產業都是噩耗，也有受益者。殯葬業、墓地、臨終醫療、老年護理、養老院，這些產業已經進入一個快速增長期，這一增長將延續到2050年代。整個贍養模式和醫療產業的面貌，都將經歷一次徹底的改造，大量創新將隨之而涌現。

和經濟危機一樣，人口緊箍咒橫掃之處，每個產業都將經歷一次大掃除，效率低下和盲目擴張的企業將被清除。那些陶醉于過去10年高速增長的興奮之中，那些多年來享受著人口紅利的企業，或許一夜醒來會發現世界已徹底改變。

與經濟危機不同的是，人口收縮期將至少持續15年，比歷史上任何一次衰退更加漫長。千萬不要被人口總數還在繼續增長這一事實所迷惑，對于具體產業來說，人口總數毫無意義，重要的是目標年齡段和特征細分的人口數。

孫君秀//摘自《鳳凰周刊》2009年第28期，

張順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