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讓一讓!”民警小舟撥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眾,終于擠進去了。
十分鐘前,派出所里接到電話,說有人在清水江邊想不開,想要跳江。所里面民警老嚴正在處理一件急事,要等一下才能過來。所以,剛剛分配到這里的小舟便先趕了過來。
想要跳江尋死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好像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此時,她正站在清水江大橋的欄桿上,眼淚婆娑,泣不成聲。小舟從圍觀的人的議論中,模模糊糊知道了,這個女孩子是因為大學畢業了,相戀四年的男朋友竟甩了自己,把一個更加美麗更加富裕的女孩子擁入了懷抱。女孩子一時接受不了,竟然想要投江自殺。
“小姐,請你冷靜點。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小舟看著前面五六米遠的女子,大聲叫道。
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哭得更傷心了。
小舟以為她想通了,便慢慢向前移動,想要把女子拉下來。
“別過來,你別過來!”那女子見小舟向自己走來,立即大喊起來。
小舟不敢動了,只好呆在那里,柔聲說道:“小姐,沒有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你想開點,千萬不要一時沖動,做出傻事啊!”
那女子又不說話了,眼淚卻還在流個不停。
“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著呢。”小舟繼續說道。
“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你也要為你的父母,為你的親朋好友想想啊。你想,要是你就這樣跳了下去,你爸媽那得傷心成什么樣子啊!”小舟見她稍稍穩定了下來,又開始慢慢勸道。
“他們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小舟不說還好,一說父母,那女子頓時又激動起來,似乎更加傷心了。小舟這時已經有點不知所措了。
正不知接下來還能講些什么的時候,老嚴終于趕過來了。老嚴是個老民警,經驗豐富,做民警十幾年,大事小事什么事沒見過?
老嚴瞅了那女子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看樣子,小姐是清水灣人吧?”
那女子哭得厲害,沒有搭理老嚴的話。
老嚴又說道:“可惜嘍,可惜清水灣一個水靈靈的娃兒竟然跳清水江……”
小舟一臉不解,不知老嚴這是唱的哪一出。
老嚴嘆了口氣,說:“看你長得皮滑肉嫩的,常去做護理吧。可我就奇了怪了,你那么愛美的一個人,咋就敢跳清水江呢?”
小舟蒙了,那女子蒙了,圍觀的群眾也蒙了。
老嚴搖頭晃腦地說道:“我的小姐,你以為這還是你五六歲時候的清水灣啊!你現在也不往下看看,清水江上現在有的都是什么。你看看,那是成堆成堆的垃圾。看啊,什么塑料袋啊,死雞死鴨啊,爛衣服破棉被啊,都在清水江里飄著呢。還有,那些黑乎乎的工業廢水啊,可全在清水灣里窩著呢。你低頭看看,是不是黑乎乎的茫茫一片啊。我告訴你啊,那可是前面那家電池廠里出來的呢。電池廠知道不,那黑黏黏的東西就是從那出來的……”
老嚴說著,那小姐還真往下瞧了瞧,臉色頓時一變。
老嚴繼續說:“上次吧,也有個人跳下去了。哎喲,你可沒看那撈上來的時候啊,整個一怪物,橫豎都不像個人。渾身粘著爛泥漿,黑不溜秋的,還臭得要命。后來還在他嘴巴里摳出了一只死了的癩蛤蟆……”
那女子突然尖叫道:“你別說了,別說了……”
老嚴怔了怔,一臉正經地說道:“小姐,我可是為你好啊。你也很想知道你死了是什么樣吧,我這不正好告訴你嗎?”
那女子跺了跺腳,氣呼呼地吼道:“誰說我要死啦?神經病!”說著便跳了下來,一扭一扭地沖出了人群。
老嚴笑了笑,樂了。
小舟靠了過來,笑嘻嘻地說:“老嚴,你的招夠絕!”
老嚴看看不再清的清水江,嘆道:“他們的招才絕啊!”
小葉子//摘自2009年10月19日《羊城晚報》,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