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物質觀的縱深解讀

摘要:現行哲學教科書中馬克思主義物質觀遵循傳統教科書的體系，未能全面概括馬克思主義物質觀;列寧《哲學筆記》中的物質觀比之先前已有所發展，但并未引起足夠重視;馬克思的物質觀是從現實社會最基本的生產活動入手，是對現實的實踐活動的對象、現實社會和歷史、現實的個人的現實運動批判的物質觀，他的物質觀才是馬克思主義物質觀的重要觀點。

關鍵詞:物質;實踐;馬克思的物質觀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5—0005—02

一、哲學教科書中馬克思主義的物質觀

現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教科書對物質概念的界定仍然延續著傳統蘇聯哲學教科書的體系，主要采用恩格斯和列寧的表述:

“物、物質無非是各種物的總和，而這個概念就是從這一總和中抽象出來的。”因此，“物質——這樣的詞無非是簡稱，我們就用這種簡稱把感官可感知的許多不同的事物依照其共同的屬性概括起來。” [1]這就是說，物質是各種具體實物的共性，哲學的物質范疇就是從各種實物中抽象出來的普遍性。19世紀末20世紀初自然科學取得一些重大發現打破了原有人們對原子不變性、不可分割性及質量不變等觀念，由此產生了“原子非物質化”、“物質消失”等錯誤的結論，唯心主義者乘機對唯物主義物質觀進攻，為了捍衛辯證唯物主義，回擊唯心主義的進攻，在《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中列寧對物質下了這樣的定義:“物質是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這種客觀實在是人通過感覺感知的，它不依賴于我們的感覺而存在，為我們的感覺所復寫、攝影、反映。”[2]

傳統馬克思主義對物質觀的理解主要從唯物與唯心、物質與意識既對立又統一的關系入手，列寧所闡述的物質觀是最有針對性的，但這種理解存在著兩點不足:一是脫離現實在抽象的概念中談物質，對物質的認識只有通過人的感覺來感知。“客觀實在”是哲學范疇內對物質的合理抽象，但完全脫離現實對物質的認識局限于人的思維活動，忽視了人在現實世界的能動作用;二是縮小了物質的范疇。唯物主義的物質不僅僅是實體的存在物，還應該包括更多的非實在的存在，特別是在人所涉及的社會存在以及生產實踐中的關系存在，這些都是馬克思的物質觀所論及的物質范疇。

二、《哲學筆記》中列寧物質觀的新發展

教科書對物質的定義是源自于恩格斯、列寧早期對物質的定義，而列寧在其《哲學筆記》中的物質觀并未得到重視。

首先，在列寧的《哲學筆記》中，對物質的理解與以前我們所熟悉的“物質是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有著不可割斷的聯系。“物質的抽象、自然規律的抽象、價值的抽象等等，一句話，一切科學的(正確的、鄭重的、不是荒唐的)抽象，都更深刻、更正確，更完全地反映自然。” [3] (著重號為原文列寧所加，下同)在此，列寧承認自己在對物質概念的抽象，認為對物質的理解合理的抽象是能夠認識物質本質的必要，在《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中，列寧對物質的定義是“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客觀實在本身就是抽象概念，指認客觀實在的具體形式是做不到的，但脫離了抽象的概念解釋物質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列寧作了這樣的補充“(抽象的)概念的形成及其運用，已經包含著關于世界客觀聯系的規律性的看法、見解、意識。否定概念的客觀性，否定個別和特殊之間的一般的客觀性，是不可能的。”[4] 現在對教科書中對物質定義的理解的爭論主要集中在物質作為“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中， “客觀實在”本身就是一個抽象，是等同與黑格爾絕對精神一樣的概念，于是便有用客觀實在取代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在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觀點，但是，這個爭論忽略了抽象概念本身就是對具體事物的一種超越，事物共有屬性的合理概括，物質的“客觀實在”與水果之于具體的蘋果、桔子等具體實物一樣，沒有任何一種實物能等同于“水果”，共有屬性只能從具體實物中合理抽象出來，列寧的“客觀實在”就是對物質哲學范疇中共有屬性的合理抽象，這與黑格爾的“絕對精神”有著質的區別。

其次，列寧在《哲學筆記》中對物質觀的認識已經超越了在《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中物質的界定，是其物質觀的新發展。“觸覺的客體一般來說似乎比聽覺的現象容易理解，這種偏見把舊唯物主義者引向了原子論的思辨，使他們把可觸摸的東西看作是事物的基原。物質這個概念必須擴大。它包括現實界的一切現象，因之也包括我們的認識能力和說明能力。”[5] 列寧贊賞約·狄慈根對物質概念的擴大，“唯心主義者狂信觀念，舊唯物主義者狂信物質。二者都是狂信者，因而都是形而上學者，二者把精神和物質的區別都搞過了頭。兩派中任何一派都沒有意識到自然界的統一性和唯一性，一般性和普遍性，自然界并非要么是物質的，要么是精神的，而是既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6] 約·狄慈根在批判唯心主義和舊唯物主義的基礎上提出“自然界既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這完全超出了以前唯物主義者把自然只是統一于物質的理解，在這里列寧所著重標示的就是自然界的統一不僅是物質還有物質以外的精神。如果說在對約·狄慈根《短篇哲學著作》中對物質的理解不能表現列寧自己的傾向，那么在其阿貝爾·萊伊《現代哲學》一書的批注中更能說明列寧的物質觀已經超越了“物質是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的認識:“我們也用‘物質’這個很一般的名稱來標示我們的感覺所賴以的、復雜得多的大量的其它關系。”[7] 在此，非實存的“關系”被阿貝爾·萊伊納入物質的范疇，列寧所加的“注意”標示并不能說明他傾向于支持這種論述，但是對“關系”作為物質范疇批判的發展則更進一步接近馬克思在實踐活動中談及的物質。

三、馬克思所論及的物質觀

馬克思的物質觀是從現實的人的社會實踐出發考察物質、人、社會和自然界的，在馬克思這里物質不是純粹的哲學范疇，物質范疇包括現實的物質實體、社會中真實存在的物質關系。這里的物質關系關涉到人與人的關系、人與社會的關系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

馬克思對抽象的物質觀一直是采取激烈的批判態度。抽象唯物主義的物質觀在黑格爾那里也是遭到批判的:“唯物論認為物質的本身是真實的客觀的東西。但物質本身已經是一個抽象的東西，物質之為物質是無法知覺的。所以我們說，沒有物質這個東西，因為就存在著的物質來說，它永遠是一種特定的具體的事物。”[8] 黑格爾在對抽象唯物主義物質觀的批判時采取了正常人的心態:不再把抽象的精神視為唯一真實的存在，亦即承認真實的客觀存在是特定的具體的事物，而不是物質的抽象。馬克思更是無情的批判抽象唯物主義者，他認為，“物質”本身就是抽象的概念，它“是作為脫離某物的抽象并且僅僅是作為這樣一種抽象而具有意義。由此可見，精神只是脫離物質的抽象。”[9]即見馬克思是認為，抽象唯物主義就是抽象唯心主義的實在本質的。馬克思的物質觀不是抽象的談論物質問題，“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事物、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作人的感性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觀方面去理解。”[10]馬克思的這句話不僅表明了馬克思的唯物主義與舊唯物主義的本質區別，而且表明了馬克思物質觀與舊唯物主義物質觀的本質差異:馬克思的物質觀是在人的社會實踐活動中從主觀方面以實踐的方式去理解物質。

馬克思不否認物質的先在，他在《神圣家族》中說道:“人并沒有創造物質本身。甚至人創造物質的這種或那種生產能力，也只是物質本身預先存在的條件下才能進行。”[11]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把“物質本身預先存在”概括為物質世界的的“優先地位仍然會保持著”[12] ，這也表明了馬克思是認同物質先在性的基本立場的，但馬克思在承認物質先在性的基礎上對物質觀有了新的發展，這就是他的自在自然，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馬克思肯定了作為主體的人的實踐能力，引申到馬克思的物質觀就是談物質就是談現實世界中與人發生的關系。

馬克思的物質觀論述的物質具有屬人性，即物質是與人相關聯的現存狀態，是作為人的感性的實踐活動的對象，是為滿足人的價值需要的現實存在。“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為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說來也是無。”[13] 馬克思的這句話說明脫離人的物質自然界是虛無的，物質的意義對于人來說就是在實踐活動中得到體現，“單純的自然物質，只要沒有人類勞動物化其中，也就是說，只要它是不依賴于人類勞動而存在的單純物質，它就沒有價值。”[14]馬克思談論物質概念是從人的最基本的實踐活動——生產勞動出發，物質是作為勞動過程的要素出現的，勞動不僅使自然物質變得對人有用，而且是對自然的占有，因為“一切生產都是個人在一定社會形式中并借這種社會形式而進行的對自然的占有” [15]。

要理解馬克思物質觀把社會關系作為一種物質存在，就有必要把馬克思實踐物質觀的現實作用作為理解的關鍵。“以前的哲學家在于解釋世界，關鍵在于改造世界”[16]馬克思的哲學是實踐的哲學，其物質觀也不會脫離這個實踐的目標，在改造現實世界的現實運動中，馬克思的物質觀必然是為實踐服務。人實踐的主體，也是認識的主體，人所能夠理解的物質是現實實踐活動的對象，物質是不能脫離人的直觀存在的。在實踐活動中的物質不僅包括實踐活動的對象，還包括在實踐活動中所結成的各種非實體的關系存在。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43.

[2]列寧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9.

[3][4][5][6][7]列寧.哲學筆記[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42-483.

[8]黑格爾.小邏輯[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115.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356.

[10][1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

[1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58.

[1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7.

[1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78.

[1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337.

[1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24.

(責任編輯/ 李璐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