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臉蛋

把面包藏起，會變質；

把青春掩蓋，會流逝。

過分吝惜從來不是真的珍惜。

尼諾是面包房工人，因為容貌漂亮而聞名。尼諾在街上一走，所有少女都轉目凝望：這張俊美臉面真是魅力十足。

可惜，尼諾在又潮濕又悶熱的烤面包房干活，誰都知道，這種環境對俊美臉蛋影響不好。

于是尼諾來到麗波麗城，這兒出售護臉專用的盒子，但十分昂貴，尼諾必須借錢才能購買。

這個盒子除了昂貴之外，還有一個缺點：必須時時刻刻戴在臉上，一分鐘也不能拿下來，而且一旦弄壞，俊臉也要受損，可是尼諾下定決心承受一切不便。他戴著盒子工作、散步、睡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把保護盒摘掉。

從此以后，誰都不能欣賞尼諾的漂亮臉蛋了。少女們不再注目他，原來欣賞他美貌的人現在也對他視而不見。

全城居民很快忘記了尼諾的長相，連他自己因為不查看保護盒也不知道自己變樣了沒有。但是每當他想起自己是全城第一號美男子時，便自豪得無以復加。

來洛尼亞一位著名學者得知尼諾的美貌，很想結識他。他找到美男子的住所，和他談了起來。

“都說你是全城第一美男，你能不能證實一下呢？”

“當然可以。”尼諾答應了。可他很快想到，他必須把保護盒摘下，小風和微塵很有可能會損害他的美貌。于是他立刻追加了一句：“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愿意，因為我的美貌是受到保護的。”

“那就把保護面具摘掉，讓我看看你。”

“不行，我的臉會受到傷害，我想讓它永遠漂亮。”

“為了誰呢？”

“不為誰。只是讓它漂亮。”

“你這個愿望恐怕是沒辦法實現的。”學者點點頭表示同情，便和尼諾告別了。

與此同時，尼諾因為購買保護盒而拖欠的債務到期了，可是尼諾沒錢。尼諾急得沒辦法。在來洛尼亞，誰不還債就要被關進監獄。

經過長時間的內心斗爭后，尼諾決定把保護盒退回去，再重新化妝自己的臉。他前往麗波麗城，找到原來購買保護盒的地方。

“我想把保護盒退還給你們。”他說。

“什么時候買的？”店主問。

“十五年前。”尼諾回答。他突然回憶起來，他臉上戴保護盒已經十五年了，而令他欣慰的是，他把自己的青春美貌成功地多保存了這十五年。

可是店主微笑了一下，略表同情地說：“十五年了。看看這盒子吧，已經破舊不堪。連原價的十分之一也賣不了，我不能收購它。”

尼諾驚呆了，一點主意也沒有。他只好離開了麗波麗城。

回到家，一名警員正在等他，通知他再不還錢就要上法庭。尼諾胡思亂想了一整夜，清早起來做出決定，重新前往麗波麗城。

這一次他去的是當鋪。

“我要貸三百塊錢。”他說（三百是保護盒原來的價錢）。

“拿什么抵押？”店主問道。

“我把……”尼諾說，“我把我這張漂亮臉蛋抵押給你——時間一直沒侵蝕到它。”

“等我看看。”店主說。他取了本書，書里記載著各種各樣人臉的價格。店主還打開保護盒，用放大鏡細心查看尼諾的臉蛋。的確是年輕美麗，幾乎沒受到什么傷害。連尼諾自己也感到有些激動，因為多年來他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美貌。接著，店主又仔細查看保護盒，經過長時間計算后說：

“憑你的臉蛋和保護盒，可以給你二百塊。多一塊也不行了。半年以后來贖取。”

當鋪的出價不夠還債，尼諾猶疑起來。

“好吧。”尼諾說。他還能怎么樣？他留下臉蛋和保護盒，取了二百塊，還給了債主，并許諾很快奉還余額。

債主同意撤回訴訟，但是警告說余額拖欠不得超過半年。

尼諾十分痛苦。雖然短時間內可以躲過牢獄之災，但債務還在，臉蛋又沒了。

在這半年里，尼諾拼命掙錢，為了還債，為了從當鋪贖回自己的美貌。但一切都落空了——六個月過去，債主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尼諾因為欠債被判入獄。

而麗波麗城的當鋪主人長時間等待著尼諾：他應該來贖回保護盒和漂亮臉蛋的呀。但是，到底沒把他等來。店主斷定他不會再來，便從保護盒里抽出尼諾的臉皮送給了孩子們。孩子們用尼諾的臉皮做了排球玩。很快，誰也想不到這個舊排球曾經是尼諾的漂亮臉蛋。

尼諾對此一無所知。坐在監獄里，他告訴一切和他談話的人，說他有一張十分美麗的臉蛋，什么也不能損害它。

“我真的有一張全城最最俊美的臉蛋。”他說，“它保存在一個專用的盒子里，一點也壞不了。我的臉蛋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尼諾一直坐在那以此為欣慰，深信他的臉在全世界都數一數二。

此時，當鋪主人的孩子們正在院子里拍那個排球。那球的樣子一天不如一天，越來越不好玩了。

涂豐//摘自《關于來洛尼亞王國的十三個童話

故事》三聯書店，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