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招與招殺

有一次，陪女兒看《動物世界》，那集的內容是關于鱷魚的。

電視片中說，鱷魚可以潛在水下一個小時而不被淹死，這有利于它遇到體形龐大的獵物時在水下搏斗一番。一旦被鱷魚咬上，動物就要拼命掙扎。這時，鱷魚會在水里不停地翻滾。陸地上的動物是經不起鱷魚這樣翻滾的，只要翻上幾圈或者幾十圈，就是再兇猛的動物也被折騰得沒氣了，因此鱷魚得了個“天生獵手”的稱號。

看著電視中的精彩畫面，聽著節目主持人富有磁性的聲音，8歲的女兒睜著一雙大眼睛，對我說：“爸爸，想不到鱷魚這么厲害！誰也不是它的對手吧？”

我想都沒想，回答說：“嗯，鱷魚確實厲害，它有殺招啊！”

“什么是殺招？”女兒刨根問底道。

我說：“簡單說，就是為了生存，動物置敵于死地的那一招！”

“哦，我明白了，殺招就是武林高手說的絕招，對吧？”女兒恍然大悟的樣子。

“對對，殺招就是絕招，無人能敵的絕招！”我連忙附和，并“現場授課”，趁機施教，對女兒灌輸了一番“一技之長”、“技不壓身”之類的大道理，聽得她一個勁兒地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

過了幾天，女兒拿來一本科普圖書，指著書中的內容對我說：“爸爸，你看，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鱷魚有殺招嗎，現在怎么變成了‘招殺’？”我仔細一看，原來書上有段這樣的內容——

美國有個叫格林特姆的人，是個鱷魚專家，研究鱷魚有40多年了。有一天，他奇怪地發現，有一條鱷魚竟被樹藤勒死了。查看現場后，他推斷出了鱷魚的死因——鱷魚在捕食一只鳥時，一口咬到了樹藤，但鱷魚以為自己咬到了鳥，在撕扯不動時，它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在水里不停地翻滾，長長的樹藤隨著鱷魚的翻滾將它越纏越緊，鱷魚終于動彈不得了。

受此啟發，后來，格林特姆常用一根穿著魚鉤的絲線來捕捉鱷魚。因為鱷魚皮是由幾層纖維組成的，很結實，魚鉤一旦掛在皮上，鱷魚就很難脫身。鱷魚遇到一時難以征服的獵物時總會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它的身子很快便被絲線纏住了。兇猛的鱷魚做夢都沒想到，格林特姆就是這樣利用它的看家本領，將它輕而易舉地捉住了。

我無言以對，只得嘆了一口氣?？粗畠翰桓吲d而去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了二戰時期一個潛艇專家的故事——

雷恩是德國赫赫有名的潛艇專家，曾參與德國最新潛艇的設計與建造，掌握著這方面的絕密情報。在一次戰斗中，雷恩被盟軍俘虜。

盟軍用盡了種種辦法，都無法使他開口說話，后來，盟軍了解到，在工作中，雷恩是個完美主義者，決不允許別人出錯，哪怕是很小的問題，他也要分出是非曲直。盟軍便設計出一套新的審訊方案。

按照這套新的審訊方案，盟軍每天審訊他時，都要押他經過一間教室。教室里有個“老教授”在給學員們講解有關潛艇的知識，但錯誤百出。開始一兩天，雷恩只在教室的窗口停了停，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到了第三天，他終于忍不住了，沖進教室與那個“老教授”爭辯起來，還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又寫又畫，于是，盟軍輕而易舉地獲取了德軍潛艇的絕密情報。

有時候，一旦自己的殺招被別人掌控和利用，原本引以為傲的看家本領，就不再是戰勝對手的利刃，而最終成了置自己于死地的武器。其實，所謂的殺招，能置敵于死地，是立命之根本，也能招來殺身之禍，是致命之陷阱。

動物如此，人亦如此。

我突然感到羞愧無比，為自己那天回答女兒問題時的不假思索和輕率魯莽！

小飛//摘自《城市快報》，樊曉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