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狐

一大早，獵人就扛著賊亮的獵槍，爬到山梁半腰，累得微微喘起了粗氣。他畢竟是快60歲的人了，不僅頭發花白，臉上爬滿了皺紋，腿腳也開始不聽使喚。要不是為了那只狐貍，他才不會這么急著爬上山來。

昨天黃昏，獵人下山回家，在一棵老槐樹下看到一只狐貍。狐貍全身皮毛火紅，紅得像一團燃燒的火苗。獵人知道那是一只皮毛十分珍貴的火狐，心里激動得“怦怦”直跳。狐貍似乎并沒有發覺他，獨自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大樹下來回走動。獵人趁其不備開了一槍，等他跑到樹下一看，地上只有幾滴鮮血，卻找不到狐貍的尸首。扒開草叢仔細察看，才發現樹干底部有一空洞直通樹端，狐貍肯定是從樹洞里逃走了。獵人知道那只火狐不僅稀有，還很狡猾。從那一刻起，他就下決心要把這只狐貍獵到手。

獵人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明亮的眸子朝大山四周望去，山梁兩側是幽深的峽谷，淡淡的白霧籠罩著峽谷內稠密的樹林，使大山變得更加神秘。獵人看到太陽才剛剛冒出山頭，就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休息。他想，那只火狐會藏身在什么地方呢?也許在右側峽谷的密林中，也許在左側峽谷的某一塊怪石后。但不管它藏身何處，我都一定要找到它。

峽谷里的白霧漸漸散去，獵人起身稍作思忖，便鉆進了右側峽谷的密林中。他端著獵槍搜尋每片樹林、每條溝壑，甚至不放過任何一塊大石、一處草叢?？烧伊税胩?，他連狐貍的影子也沒發現。當他要放棄這條峽谷，走向另一條峽谷時，竟然在一塊大石下找到了一只剛剛學會走路的小狐貍。小狐貍的皮毛同樣火紅，獵人猜想，它與自己要尋找的那只火狐肯定有關系。于是，他用一根草繩把小狐貍倒掛在一棵樹上，離地不足1米高，然后隱身到附近草叢中，只等火狐上鉤。大約等了兩個小時，獵人在草叢里蹲得腿腳發麻，幾乎失去了耐性。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只火狐凌空射向草繩。草繩瞬間被折斷，小狐貍掉到地上，滾下山去。火狐并沒有去追小狐貍，而是順勢鉆進了附近的密林中。獵人想不到火狐的動作如此敏捷，快得讓他來不及舉槍，甚至分不清它來去的方向。這不是一只循規蹈矩的狐貍，要對付它并非易事。

獵人在密林中搜索了半天，仍然沒發現狐貍的蹤跡，有些失望。時間雖然還早，獵人還是準備下山回家，他掛念家中那7只蘆花大公雞，怕天黑了被山下的黃鼠狼叼走。

獵人家坐落在大山腳下，10年前他用大山上的石頭壘墻，山草披頂，蓋了3間房屋，院子周圍用長樹枝扎起籬笆墻，算是獨門獨院。門前是他經營了多年的一片蘋果園;屋后有一眼山泉，泉水潺潺流淌，給園子增添了靈氣，使果樹長得枝繁葉茂。人們都知道，獵人最心愛的就是他的那支獵槍和這片蘋果園。

第二天一大早，獵人準備進山，突然想起這幾天只顧尋找那只狐貍，忘了照料園子里的蘋果樹。他繞到屋后，走進園內，只見樹上雞蛋大小的青蘋果全部落到了地上。這下他傻了眼，頭“轟”的一聲，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他疑惑不解，這幾天沒刮過風沒下過冰雹，這些還未成熟的青蘋果怎么會掉到地上呢?他彎腰隨意拾起一個青蘋果，發現上面有動物的爪痕。經仔細辨認，獵人確定那是狐貍留下的。這下，他什么都明白了，是山上那只火狐在對他進行報復。

獵人被激怒了，匆匆回屋，扛起獵槍，朝大山里奔去。他在山上轉了整整一天，不但沒有找到那只火狐，就連小狐貍也沒了蹤影。這次，獵人還是失望而歸。

次日，獵人家那7只蘆花大公雞都失蹤了。他房前屋后找遍了也沒找到，卻在不遠處的一條山溝邊發現了一堆五顏六色的雞毛，7只蘆花大公雞全部命喪黃泉，罪魁禍首又是那只狐貍。

獵人被狡猾的狐貍折騰得寢食不安，做夢都夢見它在朝自己齜牙咧嘴，他這次碰上了真正的對手。起初，獵人一心想獵殺那只火狐，只是為了它身上金貴的皮毛。現在，他不僅是為了那身皮毛，還為了復仇。

復仇的火焰在獵人心中愈燒愈旺，卻又找不到對付狐貍的辦法。不過，獵人仍然滿懷希望，因為從狐貍不斷報復的情況來看，說明它暫時還沒有離開這座大山。

農歷六月初六祭山神是獵人所在山區一帶的風俗。每年這天，人們都會在山坡上安放一張擦得干干凈凈的方桌，擺上供品，點上香火，對著大山三叩九拜，以祈求山神保佑。轉眼就到了農歷六月，村民們開始忙著準備祭山用品，有的殺豬宰羊，有的出山趕集買香燭紙錢。

獵人在準備今年的祭山用品時，一直沒有忘記那只火狐。他想，祭山時，滿山飄著酒肉香味，狐貍肯定禁不住誘惑走出大山，我就借機除掉它，以解心頭之恨。

祭山神這天一大早，獵人就扛著一張方方正正的木桌爬上了山岡。與往年不同的是，他走到離家很遠的一個僻靜山坡，把桌子放到一塊平地上，然后往桌上擺祭品。祭品全是用大海碗裝的，有魚有肉，整整擺了8大碗。擺完祭品，他又把一口盛著小麥的木升子放到菜品前，再把點燃的3炷香深深地插進升子中間的小麥里。

等升子里插著的香燃燒到離小麥不到一寸時，獵人在供桌前點燃紙錢，朝大山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獨自離開了山坡。

火紅的狐貍終于出現了，它身后還跟著那只小狐貍。它們順著一道溝東張西望，小心謹慎地朝山下走來。其實，它們聞到酒肉香味時就已鉆出密林，只是沒有貿然靠近，遠遠地站著四處張望，觀察周圍動靜。它們看了幾處祭山的供桌，最后還是悄悄地向獵人的供桌潛來。

兩只狐貍來到供桌前，幾乎同時跳上桌面。小狐貍剛要去吃一只海碗里的大肉，就被大狐貍用爪子打翻在地。狡猾的狐貍怕獵人在菜里下毒，根本不吃，只是用毀壞獵人供品的方式進行報復。它用爪子把碗里的祭品全部打倒，又把一只只海碗推到桌下摔碎。破壞完現場，正欲離去，突然“轟”的一聲，供桌爆炸了。

躲在一低洼處觀看的獵人，終于如釋重負地露出了笑容。原來，這是他費盡心機想出的妙計。他在木升子底部裝上炸藥，蓋上一層小麥，然后把香點燃插進升子里，等香燃燒到最底部時引爆炸藥。獵人知道狐貍一定會上鉤，要么是來偷吃供品，要么是伺機報復。可他又怕狐貍來得不是時候，所以一直守在供桌旁，等升子里的香快燃燒到小麥上方時才離去，給狐貍留下靠近的機會。

獵人趕到現場供桌邊，只見木桌已被炸得粉碎，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兒。不遠處，火紅的狐貍被炸掉了半個腦袋，可它懷里還緊緊地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狐貍。看到這一幕，獵人的眼眶濕潤了，沒有絲毫復仇成功的快感。

(責編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