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我從英國一所名校獲得碩士學位后,曾到英國一位女富豪家當了一段時間保姆。那些日子里,我與我的女老板,以及她家的女管家之間發生了許多難忘的故事。
好不容易找到工作
2008年,我從英國圣安德魯斯大學研究生畢業,獲得教育碩士學位,決定留在英國工作。我以為憑借名牌大學的碩士學位就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但事實證明我錯了。連續找了兩個月工作,應聘了7家公司都未被錄用。看著包里的錢越來越少,工作卻沒著落,我開始懷疑自己來英國學習是否值得……
正在我心灰意冷時,一家實力雄厚的廣告公司通知我去面試。該公司要招聘1名秘書,應聘者竟多達70余人。經過重重闖關,我最終戰勝其他競爭者被錄用。這個結果讓我感到意外和興奮。
到公司報到時,我見到了公司老板艾琳,一位40歲出頭的金發女人。她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如果你確實能勝任這份工作,薪水、住房等方面,我會讓你滿意的。”我心里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環境: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潔白典雅的辦公桌。我正在盤算,哪張桌子是屬于我的時,艾琳又告訴我:“你的工作是每天到我的住所料理家務,上街購買食品,如果碰到我請朋友回家吃飯,你還要做些中式晚餐。”
這不是保姆干的活嗎?招聘啟事上明明寫的是招聘秘書,怎么轉眼就變成保姆了?這不是捉弄人嗎?我滿臉慍色。艾琳立即從我的表情中猜出了我的心思,笑著說:“招聘啟事上寫的沒錯,你是我的生活秘書。當然,如果你覺得委屈,那就請另攀高枝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哪能輕易放棄,我連忙點頭說愿意。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地下室的小床上輾轉難眠,心想難道讀了那么多年書,千里迢迢來到英國,就是來伺候人的嗎?心里一陣難過,但仔細想想艾琳的話,覺得她也沒有欺騙我,在英國,的確有生活秘書這類職業。
第二天,我正式上班了。當我站在艾琳那棟兩層樓的別墅前時,心里一片迷茫,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么。
不一會兒,一個又瘦又高、上了歲數的老女人為我打開鐵門,她就是艾琳告訴過我的那個女管家珍妮。珍妮的栗色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一雙藍綠色的眼睛仿佛一汪見不到底的深潭,冰冷而嚴厲。我向她作了自我介紹,她很嚴肅地看了我足足半分鐘,才說:“昨天艾琳小姐已經把你的情況告訴我了,進來吧。”
走進精致華麗的別墅,珍妮帶我參觀了每一個房間。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這樣富有的英國人家里,不免左顧右盼,感嘆不已。參觀完房間,珍妮突然問我:“我以前在畫報上看到過你們中國人的房子,都是泥土做的。你大概從來沒有住過這么漂亮的房子吧?”
我冷不丁一個激靈,連忙正色說:“不對,你說的那是過去的中國。英國不也有貧民窟嗎?”
我的反駁顯然讓這個老太太很不高興。她搖搖頭,說:“如果你們生活好,為什么還到英國來打工,和我們英國人搶飯碗?”
“這只能說明我們中國人熱愛和平,愿意和英國人做朋友,與英國人民交流學習。如果中國人真的搶了哪個英國人的飯碗,只能說明這個中國人比英國人更優秀。這不就是你們提倡的競爭嗎?”我笑著回答。
見珍妮臉色大變,我趕緊給她倒了杯水,問道:“請你告訴我,我今天該干什么?”
珍妮冷冷地譏諷道:“對不起,關于這些艾琳沒說。優秀的中國人還不知道要干什么嗎?”她說著站了起來,朝自己房間走去。望著她微微有點駝的背影,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天,這是個不好對付的老太太呀!
有雙監視我的眼睛
我的工作很輕松,每天早上9點準時到艾琳家。上午打掃衛生,整理房間,到超市買蔬菜食品;中午艾琳不回來,我和珍妮一起吃午飯;下午洗衣服,給花園里的花草澆水,有時去繳一下電話費等。下午5點,我就可以離開別墅,回自己住處了。
艾琳是個不拘小節的女強人,生活方面很隨意,只要房間整潔、食物新鮮就行。所以,她對我的工作還比較滿意。但珍妮就比較難捉摸,她總是很嚴肅,唯一的伙伴是一本已經磨毛了邊的《圣經》,整天帶在身邊,有空就拿出來讀。
我覺得珍妮對我很敵視。她幾乎不和我講話,偷偷地觀察我的一舉一動。我本來就不太會做家務,她越看我就越緊張。一次,我給艾琳收拾臥室,不小心把一瓶白色乳液弄倒了。幾乎就在乳液翻倒的同時,一個可怕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你怎么這么笨!連做清潔都不會。”
我轉過頭,珍妮正站在我身后。我望著她小心翼翼地賠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賠。”
珍妮搖了搖她那干瘦的腦袋,舉起那瓶乳液,說:“賠?你賠得起嗎?100多英鎊呢。”我心里一驚,那可是我十分之一的月薪呀!誰知一慌神我又把一瓶香水弄灑在地上,珍妮那雙綠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憤怒地叫道:“這瓶香水是‘香奈爾5號’!”天哪!不到兩分鐘,我就失去了一半的工資。
當天晚上,珍妮向艾琳匯報了白天發生的事情,說我是個很不稱職的生活秘書。第二天,艾琳倒沒有說我什么,只是讓我以后小心點。我在心里罵珍妮老巫婆,但轉念一想,也確實是自己工作沒做好。為了當好生活秘書,我特意到書店買了幾本關于家政服務的書,學習如何洗滌各種質地的衣物,如何打掃廚房、衛生間,使用不同的清潔劑等。一個月后,我已是一個理家能手。艾琳對我的表揚越來越頻繁,珍妮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經常在家里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我依然默默地干著自己的活,不和珍妮多說話,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天,珍妮給了我200英鎊,說艾琳晚上要請客人吃中國菜,讓我按照她開的菜單買些中國作料。我在附近三四家超市都沒有買到地道的中國作料,超市服務人員告訴我,市中心一家豪華大商場里有我想要的東西。我開了兩個小時車來到那個商場,在亞洲攤位上買到了韭黃和新鮮香菇,只是價格均以“百克”計算,比“自選商場”里的貴得多。艾琳點了一道糖醋魚,要有好醋才行,我看中了一瓶鎮江醋,但價格很高。手里的錢不夠,我有些猶豫,但為了圓滿完成任務,我還是從自己腰包里拿出20英鎊墊進去,把所需貨物都買齊了。
回去后,我把買菜和作料的賬單報給珍妮。她看到消費總額為220英鎊,厲聲問我:“這些東西我到超市問過,只要180英鎊,那40英鎊是不是放進了自己的腰包?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你終于露出了馬腳。”
我說她冤枉人,無論怎么解釋,她都不聽。正在這時,艾琳回家了。珍妮立即向她告狀說我貪污,還當著艾琳的面撥通了商場電話。幸好該商場亞洲貨品區的工作人員還記得我,因為到他們那里購買中國作料的人并不多。他們證實我沒有說謊,珍妮得意的臉頓時黯然,緊緊地閉著嘴巴一言不發。艾琳對我墊錢買菜的行為很感動,對我說:“謝謝你!我從沒見過這樣慷慨的人!”她把我墊付的錢補給了我,另外還給我加了薪水。
我的事業柳暗花明
珍妮不肯就此罷手,又開始耍花招。她經常在她的桌子上放幾十幾百元不等的鈔票,可能是想試探我。我從沒動過,有一次擦桌面拿起鈔票,她就在門外神色緊張地朝我看。我放下鈔票,她顯得有些失望。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那天天氣晴朗,吹著溫暖的風,我把房間里所有窗戶打開,讓新鮮空氣對流。整理完房間,我準備出去買菜,珍妮從房間沖出來,拽住我的胳膊大叫:“不許走,你偷了我的錢!”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珍妮接著叫道:“你這個小偷,我放在桌上的100英鎊不見了。家里沒有別人,肯定是你拿的。你趕緊交出來,否則我報警了。”
我說我沒拿,可以幫你找找。她緊張地攥住我的手,喊道:“你不能動,你肯定想乘機把錢轉移。我要搜你的身。”我堅決不允許,和她僵持不下。
直到艾琳回家,我們還在爭吵不休。珍妮說我是個愛錢的人,所以她特意把錢放在桌子上試探我,沒想到我經不住誘惑真的偷了。我氣憤極了,說是珍妮把錢藏起來,故意冤枉我。艾琳選擇相信珍妮的話,對我說:“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鬧大了對你也不好。我知道人在需要錢的時候會做出一些欠思考的事情……”
委屈的淚水從我眼眶里涌出,我嘶啞著聲音說:“我沒什么要說的,把警察叫來。我希望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我抓起電話就往警察局打,但警察說事情太小,他們不管。
那天晚上,珍妮死拖著我的腿不準我回家,硬說我要把錢轉移到別的地方。我有口難辯,艾琳也有些為難,最終還是讓珍妮放我回家,說:“當然,珍妮人老了,也可能記錯了……”
那晚,我蜷縮在地下室的房間里度過了漫長的一夜,內心受到了很大傷害,想辭職不干,又覺得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好像自己真的偷了錢。
接下來兩天,珍妮都在哭泣,對我的監視也更加嚴密了。她捧著《圣經》不停地念,不時看著我說拿了她錢的人要遭到上帝的懲罰。
為了不讓珍妮繼續這樣胡鬧下去,我決定先退讓一步。那晚當著艾琳的面,我對珍妮說:“我的確沒有拿你的錢,我可以送你100英鎊,但你要記住,這張錢不是你的那張。”她毫不客氣地收下了我的錢,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我不會感謝你的。”
拿到了錢,珍妮的氣消了不少。3天后,她突然決定重新整理她的房間,說是要去去晦氣。她想把一個矮柜子換個方向,折騰了很久也沒搬動。看她那么大歲數了,還干這么重的體力活,我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走過去幫她一起搬柜子。
柜子搬起來后,我倆一下子愣住了:柜子下面躺著一張布滿了灰塵的100英鎊,上面的一個角被撕破了。這不就是珍妮丟的那張錢嗎?原來是被風吹到了柜子下面。
珍妮彎腰撿起鈔票,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那一整天,她都很愧疚,開始對我表示友好。我干活時,她主動幫忙,中午吃飯時,她還主動把我之前給她的100英鎊還給我。我賭氣沒接,她顯得很難受。
下午,我待在房間里,珍妮坐在我對面跟我說話。我不答理她,她就自言自語。她說她的丈夫去世了,她撫養4個孩子長大,卻沒有一個孩子來看望她,孤獨貧窮的她為了生活,一直給艾琳當管家。她哀傷地說:“艾琳一直沒趕我走是可憐我。你的到來讓我感到害怕,我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沒有年輕人能干,這份工作也做不長了。所以我一直在攢錢,希望老的時候不至于貧窮。我知道自己錯怪你了,我會向艾琳解釋清楚這一切的。”
那天晚上,珍妮當著艾琳的面向我賠禮道歉。艾琳感動地說:“我從來沒有見過珍妮向別人道歉,因為她很倔犟。”她的話讓我心中的委屈消了許多,我接過珍妮還的錢,原諒了她。
事情終于弄清楚了,我也不愿意再繼續做生活秘書。我不想像珍妮那樣守在一幢沒有生命力的別墅里,過沒有交流、沒有競爭的生活。
2009年5月的一天,我來到艾琳的辦公室,向她遞交了辭職信。艾琳看后,說:“好吧,從明天起,你再也不必到我的別墅去了。我想你應該到一個更適合你發揮才能的地方去。”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艾琳爽朗地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住笑聲,神色莊重地對我說:“別忘了參加今晚公司的聯歡晚會。”
我一下子糊涂了,她不是讓我走嗎?艾琳笑著解釋:“從明天起,你可以到公司正式上班了。不過,你已不是生活秘書,而是本公司的新聞秘書。祝你成功!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真誠和寬容是你最厲害的武器。”
艾琳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我緊緊握住,感覺這次真的握住了自己的命運。(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