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書信佳話多

詩詞與書信是不同的文學樣式，如井水與河水般互不相干。不過古代偏有不少身手不凡的人，將二者合而為一，在文學史上留下了許多以詩詞代書信的佳話。

一

宋人范仲胤遠在相州為官，經(jīng)年未歸。妻子于苦苦思念之中填了首《伊川令》詞寄之:“西風昨夜穿簾幕，閨院添蕭索。最是梧桐零落，迤邐秋光過卻。人情音信難托，魚雁成耽擱。教奴獨自守空房，淚珠與燈花共落。”范仲胤讀詞，見詞牌中的“伊”字誤做“尹”字，便以一首《南鄉(xiāng)子》寄回調(diào)侃妻子:“頓首起情人，即日恭維問好音。接得彩箋詞一首，堪驚。提起詞名恨轉(zhuǎn)生。展轉(zhuǎn)意多情，寄與音書不志誠。不寫‘伊川’題‘尹’字，無心。料想伊家不要人。”妻子又以一首小令作為回信:“奴啟情人勿見罪:閑將小書作‘尹’字，情人不解其中意。共伊闊別幾多時，身邊少個人兒睡。”將無意之錯解釋成有意而為，一片深情畢現(xiàn)。范仲胤接信，嘆服妻子能言善辯。夫妻二人詩信往來不絕，妙趣橫生。

二

宋人郭暉長期滯留京城，他曾給妻子去信，誤封一張白紙。妻子回以一絕句:“碧紗窗下啟緘封，尺紙從頭徹底空。應是仙郎懷別恨，憶人全在不言中。”明明丈夫是馬大哈，偏偏無中生有，將對方說成是情深思苦所致。

三

宋朝衡州的蔣道士愛養(yǎng)花種草，但卻任隨草枯花落，從不打掃。偏偏遇到一位愛管閑事的太守，認為道士奇懶無比，大為不滿。蔣道士知道了太守的不滿，讓人給太守捎去兩句詩:“春來不是人慵掃，為惜莓苔襯落花。”原來道人不是偷懶，而是愛惜落花。誤會消除后，太守頗為自己先前的態(tài)度內(nèi)疚，于是發(fā)了請柬，邀道士共進午餐。道士又是兩句詩捎來辭謝:“敲開敗籜露新竹，拾上落花妝舊枝。”意為忙于伺弄花草樹木，實在沒有工夫領太守的盛情。

四

宋人米芾曾別出心裁地以詩代替過公函。米芾任某縣縣令時，剛上任就遇到天旱與蝗災。米芾令下屬協(xié)助百姓四處捕捉蝗蟲。正在忙亂之際，忽然接到鄰縣發(fā)來的公文，指責米芾手下將蝗蟲驅(qū)趕到了他的縣境內(nèi)。米芾感到可氣又可笑，遂在其公文背面書一絕句:“蝗蟲本是天災，不由人力擠排。若是敝邑遣去，卻煩貴縣發(fā)來。”封訖公文，原件退回。

五

清代高僧謙牧以道行聞名于世，隱居于小有山，悠然自得。乾隆皇帝以一首詩征召:“寄語山中老禿牛，何勞苦苦戀東洲。南方有片閑田地，鞭打繩牽不轉(zhuǎn)頭。”要謙牧放棄隱居生活，進京為官。謙牧心如死水，不為所動，他也以一首詩婉拒:“老牛力盡已多年，頂破蹄穿只愛眠。震旦城中糧草足，主人何用苦加鞭。”表達了自己甘于淡泊，不想接受征召的意愿。乾隆讀詩后，愈加敬重，不再強人所難。

六

曾有兄弟二人開了個豆腐坊，哥哥偷了一頭毛驢來拉磨，較以前的人力推磨產(chǎn)出高而費力小，哥哥便外出干別的營生。不久，驢又被人偷走了。弟弟請一私塾先生代筆給哥哥寫信，既要告訴此事，又要旁人看不明白。信是一首小詩:“兄見字，驢的事。怎么來，怎么去。”只有其兄才明白詩意。

七

清朝時，書生鄭汝昂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妻子要他修書給在廣東做官的朋友，或許能有所接濟。讀書人臉皮薄，對朋友也羞于開口。幾經(jīng)斟酌，僅以一首詩寄往廣東:“三尺兒童事未諳，饑來強扯我襕衫。老妻牽住輕輕語，爺正修書去嶺南。”全詩未著一窮字，亦無半字央求于朋友，而家中困窘之狀畢現(xiàn)。朋友讀罷自然心動，接濟的錢物接踵而至。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