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旅行
與自汐吵架那天,喬木狠狠地摔了門出來。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已經不記得了。長久以來,他都以弱者的姿態面對白汐的不屑與兇狠。忽然間地發泄,讓他有片刻地輕松,但緊接著,是綿長的懊悔。
他回家看到她在收拾東西,慌亂闖,他扳過她的肩膀問:你去哪?
她不答,只留下一個倔強的背影,然后摔門面去,根本沒有理睬。喬木罵:你走了不要再回來!
喬木的左手手臂內側,有一塊硬幣般大小的疤痕。那是剛結婚時,白汐拿煙燙上去的。理由很幼稚,因為他睡覺打呼。
自汐就是這樣一個兇狠的女子。結婚3年,不管喬木怎么哄勸,她始終不肯為他孕育一個孩子。她怕身材走形,她要有自己的生活,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還要泡吧、旅行、聚會。
她的聚會從來不邀請喬木參加。
喬木也是驕傲的,但他的驕傲在白汐面前,不過是一張脆弱的紙。他不知道自已緣何在白汐面前那么窩囊,甚至沒有一點自尊。有一次他想吻她,她卻掙扎著咬了他,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他敗得太頹然,直想哭,女人的身體泄露心事,也許她早已不愛他了。
他要出去走走,好好想想,這段感情,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莫名心動
喬木決定去西遞。一路上,他胡思亂想。白汐為何要單獨旅行,她是去外地看望情人,還是和情人一起去甜蜜?
他想的越多,心便越來越低落。
有一個女孩,瘦小,卻背著龐大的旅行包,站在路邊等車。長長的頭發披著,如海藻般繁密,嘴角始終上揚,說話時,眼睛微微瞇著。
若薇,她說,我叫若薇。她的聲音沙沙的,像秋風掃過落葉,喬木一下被擊中。她就像一個驚嘆號,打斷了他的難過,只剩慌亂。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心動如此輕易。
他們隨后一起游覽了酉遞宏村,他無法讓視線從她身上離開。他的相機,拍了太多她的身影。
他們住進了同一個旅店。這是個小小的古微派建筑,青磚高檐,洗漱要在院子里。喬木洗漱時,若薇也在,頭發束了起來,額頭有塊褐色傷疤。
那疤痕讓喬木莫名心疼。大概是白汐太強悍,從來不尋找他的肩膀作依靠。所以,在見到若薇后,他想要保護她的欲望才那么強烈。
Hi。他有些訕訕地和她打招呼,假裝不在乎地卷起衣袖。洗臉時,他覺得她好像一直在盯著他看,看得他心猿意馬,不知所措。
他一邊擦臉一邊佯裝鎮定地問她:“怎么了?”
但女孩的嘴唇緊咬,臉上已全是淚水。
她說:10年了。我終于找到了你。
喬木想問她,他們以前是否在哪里見過?但還未開口,她便擁抱了他,以小鳥撲巢的姿態。
那晚,他們睡在了一起。女孩瘦弱的身體,柔軟如水。她花瓣般美好的嘴唇親吻他的額頭與鼻梁,吻一路滑下來,到他左手手臂的疤痕處,是長久的停留。
喬木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的身體可以這樣柔韌,而歡愛不僅僅是一種交作業式的發泄,還有飛翔的戰粟。
他摟住若薇,緊緊地,讓她的身體嵌入到自己的懷中,不愿意分開。
后來,他們分開,各自回家。
只是,她是誰?
找尋者與被找尋者
這不是喬木婚后所遇到的第一個誘惑,卻是最強韌的一個。女孩流淚的眼睛像是刀口,在他和白汐早巳傷痕累累的婚姻上,添加了致命的一傷。
喬木終于有勇氣去提離婚。
當離婚只是一個雛形在腦海的時候,他便一切都不在乎了,不在乎白汐的晚歸和壞脾氣,甚至她越過分,他越高興,這樣他便可以把那兩個字毫不費力地說出來。
喬木想念若薇。他給她打電話,聽見她問:還好么?
他說,不好,我想你。
他說的是真心話,他想她,還有她的身體。
他們在不同的城市,相見和相擁并非那么容易。他想了解她,要了她的qq號碼和博客地址。
若薇的博客,很清新,每日絮叨著一天發生的事情。包括那天他們在西遞相遇。
她說她曾經死過三次。一次是幼時出車禍,保住了左腿,但常年不能運動。之所以熱愛旅行,是怕哪一天腿動不了。一次是從2樓摔下來,額上落了疤;還有一次是98年家鄉發洪水把她沖走了2天2夜,所幸的是,落在泥地里,沒有被淹死。然后被一名軍官救了,她不記得他的面容了,只記得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塊硬幣大的褐色疤痕。
她一直在找那個救她的軍官,10年,終于借著他左手手臂的褐色疤痕找到了他。
喬木不記得10年前自己在哪救過誰。10年前他還在大學瘋狂地愛著白汐,并遭受著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從來沒有當過兵,但是他的左手手臂確實有一塊褐色的疤痕。
她在找尋,但她找錯7人。
在得知真相的那刻,喬木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他動心了,他怕她得知真相后離開她。他不想失去得之不易的愛情。
他原本以為,白汐會答應離婚。誰知她卻暴跳如雷。
她說:死也要纏死你。
她以為他愛她,所以盡情揮霍他的耐心,但她錯了,他把一紙協議放在茶幾上,收拾了東西離開,沒有一絲猶疑。
喬木辭了工作,到若薇的城市去找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尖叫著奔向他,跳到他身上。親吻。
她說,你來了,我真高興。
若薇的小屋子盛滿了喜悅,空氣芬芳四溢。他們做愛,用盡力氣。他伏在她身體上,輕聲呢喃,我來了,謝謝你等我10年。
喬木說著,心卻好像蒙了一層污濁的抹布,無法直視若薇純潔的眼睛。
永遠的傷疤
喬木收到白汐的短信,一改先前的跋扈,放下姿態,求他改變心意。
他刪掉短信,去給若薇準備晚餐。她太瘦了,需要大量的美食,他做得不亦樂乎。
一切都那么安逸。只是誰都沒提10年前的那場劫難,她不提,他便稍稍心安。
越相處越發現她的好。她是個惜福的女孩,每次吃飯都不浪費每一粒糧食。過馬路時,她一定堅持走在喬木的左邊,她說:我命大,死神三次沒有把我帶走,我要保護你。
喬木感覺越來越愛她。原來以為一生只會愛一個人的想法,不過是表錯情。
終于有一天,白汐發短信來說同意離婚。
喬木回去,在和自汐去辦離婚的路上,已經不知做何交談。他們各自望向窗外,窗外的景流動的如此迅速。
但災難來得更迅速,只一瞬問,為了避讓逆行的卡車,出租車在路上打了一個劇烈的轉,那一個瞬間,喬木沒有任何猶疑地把白汐摟在身下,以最安全的姿勢保護她。
車停了,一切平息,他們依然安全。他直起身來,扶起白汐,看見她眼中全是淚。她問: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們沒有離婚。
自汐有了短暫的溫柔,可是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強硬與跋扈。她依然不愿懷孕,依然不做家務,依然不肯讓喬木參加她的聚會。
可是,喬木再沒有抱怨。他像一塊木頭,被人從樹上鋸下來,淋了水,安靜并郁郁地立在角落,直到上面生出霉斑。
他只再去過她博客一次。他留言說,只有經歷了生死,才知道你肯用生命去救一個人,以及被人挽回了生命,是多么可貴。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能騙你。
然后,將地址從收藏夾刪除。永遠刪除。這樣的時候。他流了淚。
第二天,若薇的博客上多了這樣一篇日記:
“他的疤痕是刺傷,而你的是燙傷;他是軍人,而你卻不會疊被子。手臂上有傷疤的人太多太多,我只是不愿承認自己認錯。
“因為,我愛你。”
可是這些話。他卻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