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汁
木棉花
兒科病房里,見得最多的除了病中的孩子,就是傷心的母親。
那天送來的孩子出生剛剛十一天,由于黃疸不退被收入院。我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從他母親的手中接過他。等把孩子送進病房忙了一圈后回來,我發現女子竟然還坐在護士站前面的椅子上發愣,家人圍在她身邊勸說她先回去,可她失魂落魄一聲不答。
不知怎么的,心里像被扯了一下,有點痛。我走上前說道:快點回去吧,等明天探視時間再來,孩子已經喝過奶睡著了。女子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在家人的攙扶下緩慢站起身來。這個孱弱的女人呀,她還在月子里呢。
第二天,還沒到探視時間,女子和家人就出現了,護士把孩子抱了出來,“快來看你們的孩子!”一家人擠到護士的身邊,女子想抱過孩子,但被護士拒絕了,因為規定是不允許的。她顧不上生氣,用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小聲地逗著他,不時用手背擦一下眼睛。她沒有抬頭,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哭了。
探視時間很短,護士要把孩子抱回去了,女子突然激動起來。拽著護士的手,哀求道:“讓我喂一口孩子吧,他已經一天多沒吃我的奶了!”
治療期間這是不被準許的,護士只能拒絕她。“孩子有牛奶吃,不會餓著的。”可是眼含熱淚的母親聽不進去。“他吃7牛奶還會再吃我的奶嗎?還會嗎?”
第三天,女子一家又是早早地來了,孩子被抱出來的時候,女子已經不顧及護士的阻止,硬是把孩子搶了過去。女子沙啞著聲音對一邊的母親說:“一見到寶寶,我的奶水就自個兒往外冒個不停……”母親撫摸著她的頭,“沒事的,你是他親娘,無論吃多長時間的牛奶,他都一定會吃你的奶,放心!”
辦出院手續的那天,女子一直不停地走來走去。又是欣喜又是緊張的樣子。當孩子送到她的手上后,她緊緊地抱著他走到角落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孩子在她的懷里轉著小腦袋,興許是聞到了媽媽的味道,他的小嘴本能地四處尋找。女子解開衣服,把乳頭輕輕放進孩子的嘴里,孩子有點遲疑,又有點試探,幾秒鐘后,孩子終于緊緊含住了乳頭,大口大口地吮吸起來。女子深深呼出一口氣,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她忍不住沖著不遠處的家人和護士大聲叫喊:“他吃了!他吃了!”
滿眼的淚水其實早已讓她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但她卻能看清懷里的那個寶貝,懶懶的,半瞇著小眼,蹬著小腿兒。吃得正歡呢!
天下最甘甜的食物應該就是母親的乳汁了吧?我們每一個人也許都無法回憶起躺在母親懷里吃奶的感覺,但是我們永遠不能忘記。曾經有那么一份濃烈的愛包裹我們,它值得我們用一生來報答。
尋人啟事
張 遜
讀尋人啟事的時候,女孩正坐在長椅上,濃濃的樹陰牢牢籠罩著椅子,就像母愛,寒冷而郁悶,女孩無言。
用女孩的邏輯講,母親不疼她,母親除了愛好掙錢外,最大的偏好就是苛求她。必須 …不準……專制、獨裁是女孩給母親的定義,并作為對母親的代稱。
離開這個沒有溫暖的家,女孩蓄謀已久。女孩在留下這樣一張紙條后,終于把計劃變成現實: “媽,我走了,按您的意思去把鐵變成鋼,別找我,我會活得很好。別忘了,我很漂亮。”
讀著留言。女孩感到報復的快意。
令女孩滿意的是,母親第二天就調動了A市的新聞媒體,登了尋人啟事,這要花很多錢,女孩心里高興。
你永遠找不到我。女孩甩甩頭向火車站走去。
在B市,女孩賣報、做工,只有在離家的時候才能品味家的溫
半個月后,母親把尋人啟事散發到了B市,這次的尋人啟事頗有一些檢討書的味道:“女兒,回來吧,媽不再……不再……”女孩子開始慚愧。可不能這么投降,女孩咬咬牙又去了c市。
每天晚上,抱著尋人啟事的報紙入睡,已經成了離家后女孩的一種習慣。在c市的兩個月里,沒有新的尋人啟事,女孩子感到失落和不安。
后來,女孩子終于在《c市日報》上找到了一篇與自己有關的文字,但不是尋人啟事,而是一則生日祝福:“女兒,生日快樂!”短短的幾個字讓女孩失眠了。
給母親打電話,女孩第一次撥通了那個自己私下默念過百遍、千遍的號碼。“此用戶尋女未歸,請留言。”掛上電話,女孩已淚流滿面。
合同期總算滿了,女孩風塵仆仆趕回A市,近家情怯,女孩顫抖著按響了門鈴,開門的卻是個陌生人。
原來,為了籌資找女兒,幾天前。母親將房子賣掉,去了南方,
第二天,報紙上多了一則啟事:尋母,速歸。
媽媽愛吃什么菜
衛宣利
媽媽愛吃什么菜?提出這個問題,是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上。那天,大家聊得海闊天空,吃得大汗淋漓,都很盡興。臨近酒席結束,一位朋友忽然叫過服務員,叮囑說:“再加一個醬燒雞翅。”大家趕緊阻止:“都吃飽了,別浪費。”朋友笑笑,繼續交代服務員:“雞翅燒爛些,多放姜,加黃酒,燒好了給我打包。”
大家這才明白,原來他是要帶回家去吃啊。朋友轉回身來,笑問大家:“誰知道媽媽愛吃什么菜?”這意外的問話讓大家都愣住了。是啊,媽媽愛吃什么菜?還真沒注意過。朋友接著說:“以前,我和大家一樣,每次回家去,媽媽都會做一桌子我愛吃的菜。蜜'汁排骨、辣炒蝦仁、糖醋魚……吃飯時,她總是坐在我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吃,自己卻一口不吃。哪個菜我多夾了兩口,她便喜得眉眼含笑;哪個菜我吃得少,她又愁得眉頭深鎖,一個勁地自責檢討,說肉燒老了味重了……
“直到談了女朋友后,第一次帶她回家,在超市里,女友說,買些你媽愛吃的菜帶回去吧。你媽喜歡吃什么菜?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是啊,我媽愛吃什么菜?她知道我喜甜嗜辣,知道我不吃香菜,知道我每頓離不了青菜,而我竟如此粗心,從未留意過她喜歡吃什么。
“后來我開始留心,看她究竟愛吃什么菜。可是她從來不和我們一起吃飯。總是等大家吃完了,她才開始吃。似乎,我愛吃的菜她都不愛吃。那些我不喜歡吃的剩菜,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那次外婆過生日,席間,我年逾八旬耳聾日濁的老外婆,特意把那盤醬燒雞翅轉過來,一個勁兒地往我媽碗里夾,嘴里含混地小聲嘟噥著:你最愛吃的雞翅,多吃點,多吃點……”
朋友的眼睛,有些濕潤。他嘆了口氣,繼續說:“……在愛的天平上,我們和父母之間,總是傾斜的,他們的砝碼永遠比我們重……”
媽媽愛吃什么菜?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考驗著我們每一個兒女的心:對這個在家庭里默默無聞任勞任怨的女人,我們是不是忽略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