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季羨林一生不嫁的德國姑娘

“陪我走遍哥廷根每個角落”

她叫伊姆加德，當時23歲，是季羨林校友的房東邁耶的大女兒。1935年，風華正茂的季羨林來到哥廷根大學留學時，租住的房子就和邁耶家在同一條街上。1937年。季羨林開始寫博士論文，而論文在交給教授之前必須打印成稿。這可難住了季羨林，因為他買不起打字機。更不會打字。

幾天后，伊姆加德小姐第一次造訪他。“羨林·季先生。我父親的工廠剛好淘汰了一部打印機!而我正好想練習打字。”季羨林高興得跳了起來，他一邊整理著論文稿一邊問伊姆加德：“你不會要很高的報酬吧?我可是個窮學生。”

伊姆加德看見季羨林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咯咯”地笑了，她用生硬的漢語說：“我要的報酬，是讓你陪我走遍哥廷根的每個角落。”季羨林聽了不禁松了口氣。

“70歲還帶我來喝咖啡嗎?”

在按下來的4年里，季羨林在伊姆加德的幫助下完成了數百萬字的論文，他們的腳步也走遍了哥廷根的大街小巷。伊姆加德把最美好的青春光陰給了這個睿智的男子。

有一天傍晚，兩人相約去一間森林咖啡屋，主人是一對70歲的夫妻。伊姆加德突然問季羨林：“當我們70歲時，你還會帶我來這里喝咖啡嗎?”季羨林低頭不語。

此時的季羨林心里充滿矛盾與痛苦。如果他不管不顧地留在哥廷根，當然可以和伊姆加德攜手一生。但是，成全異國之戀就意味著“拋棄”祖國和家鄉的親人。季羨林當初留學的初衷，就是等學有所成之后，回到中國去報效國家。無數次痛苦的思量和忖度之后，季羨林做出了最后的選擇——辜負伊姆加德，學成之后回到中國去。

“請不要忘記”

回國日期已經定下來了，但是他卻不知如何跟伊姆加德開口。一直到凌晨3點，論文終于打完了，季羨林才輕聲說：“你累了吧?讓我來幫你揉揉肩……”

他按在她雙肩的手有些顫抖，“我要離開了，我的祖國需要我……”

這個堅強的女孩哭著央求：“留在這里好嗎?我也需要你!”

季羨林仰起臉，不讓淚水流出來，他痛苦地搖了搖頭說：“這里只是我的第二故鄉，我要回到祖國去……”頓了頓他又說，“伊姆加德小姐，一定有一個比我更好、能’呵護你一生的男子。”伊姆加德沒有再說什么，她擦干眼淚。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然后在論文稿的最后，打上了一行字：“一路平安!但請不要忘記。”這一天季羨林終生都不會忘記：1945年10月2日。

“我一直在等他回來”

1988年11月。季羨林率領中國社會科學代表團赴德訪問。季羨林在助手陪同下。來到了伊姆加德家的門口。門開了，是一位身材矮小健壯的中年婦女。季羨林的眼神驟然黯淡下去，“請問伊姆加德在嗎?”對方客氣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伊姆加德這個人。”

2000年，香港一位女導演在拍攝季羨林的傳記片時，專程前往哥廷根打聽伊姆加德的下落。依然是季羨林1980年重訪的那間房子，這一次開門的是一位滿頭銀發，著玫瑰紅長裙的婦人，她笑臉盈盈地向來客問好：“你好!我是伊姆加德。你是從中國來的客人嗎”

女導演激動地問：“還記得60多年前那個中國留學生季羨林嗎?”伊姆加德遲疑片刻后，眼淚潺潺而落：“是羨林·季吧?我們都這么叫他。我一直在等他，他還好嗎?”當得知季羨林尚在人間，而且還是中國德高望重的國學大師時。伊姆加德欣慰地笑了；“我一直在等他回來。我的手指依然勤快靈活呢，我甚至還能打字!”

這個固執而堅忍的女人，伴著一臺老式打字機，一等就是60年。為了季羨林，她支付了一生的光陰和愛情。

命運有時就像個可惡的頑童。在季羨林重返哥廷根的時候，伊姆加德其實就住在原來房間的樓上。可惜住在她原來房間的新住戶不認識她。

就這樣陰錯陽差，季羨林與伊姆加德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