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不能等待

我的父親一生忠厚善良，吃苦耐勞，靠一根扁擔當挑夫養家糊口。當時交通閉塞，貨物流通全靠人用扁擔挑，家鄉出產的煙葉、茶葉、陶瓷出口，百姓日常所必需的生產生活用品，如番子油（煤油）、番子皂（肥皂）、番子肥（化肥）等進口，都是從毗鄰的廣東大埔高陂碼頭上下船。若從漳浦、云霄進海產或食鹽，也都是以本地產的煙葉、茶葉、鉎鍋進行交換。因此，父親經常能“引”到“雙頭貨”。舊時各地均設有“四通行”（類似今天的物流中心），父親農閑時就到“四通行”引貨。舊時做生意講信用，生意人以誠信立本，挑夫只要知道對方的店號、住址就可以把貨送達，所以物暢其流，也從未出過差錯。

父親15歲時，家庭的生活重擔就壓在他的身上。舊社會我家沒有土地，農忙時父親就給人打長工，農閑時就找貨挑。父親年紀小，常常跟不上大人們，但他們走一段就會停下來等，怕跟不上而走錯路，伙計們相當團結。一次挑鉎鍋，途中繩子斷掉，一擔鉎鍋破得只剩兩口沒破，到貨棧時，店頭家不但沒有責備，反而安慰他并照付工錢。還有一次挑煙葉，由于煙葉蓬松加上父親個頭小，結果過溪時一頭煙葉被浸在水里，煙葉重量猛增幾十斤。就這樣，父親承受著常人難于想象的壓力，堅持撐到目的地，伙計們七手八腳幫父親把煙葉掀開來曬太陽，店頭家沒有責怪，十分同情父親的遭遇，工錢也照給無誤。這件事一方面是父親的本分為人，同時跟伙計們幫忙說好話也是分不開的。

當我懂事時已是1950年代中期，父親農閑時依然象“馬幫”一樣繼續當挑夫，后又歷經“困難時期”和“文革年代”，由于身體長期透支，操勞過度和營養缺乏，終于積勞成疾。在那“缺醫少藥”的年代，人得了病那將意味著什么？猶如接到閻羅王的判書，只等那最后一刻的到來。父親大半生浸在苦水里，常言道：“先苦后甘”，然而父親卻從未嘗到過一點甘甜的味道，更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今天，我也已步入花甲行列，想起父親的這些經歷，心里總會涌起一股酸楚和懊悔之感。百善孝為先。如今，人欲孝而親不在，孝是不可補償的，人若不能及時盡孝，那將是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生活在今天的老人們，是多么的自在、幸福，享受著人生應有的天倫之樂。生活質量的寬度提高，又延伸了壽命的長度。人的生活過得越好，越能勾起我們對父輩們的苦難回憶和緬懷之情。所以，人活著比什么都好，但活得有意義有兩點：上行孝，下盡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