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房客

　　 懂得為春天騰出雙手的人，才能擁有豐碩的秋季。
　　 一個人的生活中，一向有許許多多的忽略，但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記住并牢牢把握的。
　　
　　
　　（1）
　　
　　我打算和喬離婚，原因很簡單：當我說假如有一天，我們不能夠在一起，這愛的小屋，誰留下？喬當時毫不猶豫地說：“我不會離開這里。”
　　聽他這句話，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以為，他會說，如果有一天，彼此不再相愛，那么房子留給你，畢竟，我是一個男人，還可以再賺一套。
　　而此時，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們彼此不再相愛，或者我真的離開他，那么，我將被掃地出門！
　　這就是愛情？這就是我賴以生存的愛的小窩？看著喬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我對他心存芥蒂。
　　而今天，他說，他希望他的大伯能住進來，他老了，需要照顧！
　　我不屑。他不是有自己的房子？不是過得很好嗎？
　　一個我不曾謀面的老人，他來了，我的家里會更亂。
　　喬見我阻止，什么也沒說。
　　有些時侯，他回來很晚，他說，他加班。
　　有時侯，他說他陪他大伯了，那真是一個寂寞的老人。而我知道，他叫那個人大伯，而事實上，他父親只有姐妹，沒有兄弟，他沒有什么大伯。
　　我能原諒他整天忙忙碌碌，忘記了我們約定的周末要去“唐朝”家居，那里新進了許多精美的壁畫、臺燈，還有別致的沙發、茶幾。
　　我想將我們的小屋布置一新，更充滿詩意。
　　可是，他又一次失約不見了人影，甚至，手機也處在無法接通狀態。
　　我不能原諒他對我毫無感覺。
　　我不能原諒他與我那份曾經溫馨而甜蜜的愛漸行漸遠。
　　我留下了一封信，我只想在結婚三年后的今天，過一種屬于自己的生活，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2）
　　
　　房子！
　　我要找一套地勢、環境都不錯的房子。
　　我要離開這個家，讓他自己后悔去吧。在沒有我身影的家，在沒有我細心收拾的家，讓他自己去回想我為這個家做的所有貢獻。
　　忽然間，我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仿佛，至現在，我仍如一位居家的保姆，熱衷于收拾這個屋，熱衷于圍著他轉，而他的心卻在圍城之外。
　　此時，我翻著報紙，看看有什么地方出租房屋。
　　我到中介公司去查詢，房租都貴得驚人，那些便宜的，連衛生間也沒有。
　　網上，也有出租房屋的廣告。有一家，價格很低，是三居室，套房，房東是一位孤寡老人。
　　我覺得我這是離家出走。
　　可是，我又不愿意，單獨租住一套房，既貴又不安全。而有一位房東老人在家，應該好多了，彼此也有個照應。
　　我打算當面洽談。
　　通過留下的電話號碼與地址，我坐了幾站路，老人居住的地方，不在鬧市區，環境卻優雅迷人。當然，面前的這位老人，雖然第一次見面，便讓人覺得很親切，白發蒼蒼，卻知書達禮，一看就是受過良好的教育，非常有教養有氣質的老人。他言談舉止亦如我父親一樣慈祥，戴著眼鏡，穿著居家服，精瘦但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感覺，而這個家，充滿了文化氣息。
　　第一次交談很愉快，我將身份證、工作證給他看。
　　老人見我是一位文員，品行端正，言談也頗有教養，很高興地接納了我。
　　
　　（3）
　　
　　與老人日日相處，我看著老人靜靜地獨居、生活，看他認真做事，將桌椅都擦得一塵不染，每天一起用餐，與他聊天，老人的談話充滿睿智，他告訴我“當安逸成為雞肋，舍棄安逸不只是勇氣，更是一種智慧”。
　　他還告訴我“懂得為春天騰出雙手的人，才能擁有豐碩的秋季”。
　　有時，我會為自己的一些小小的健忘而后悔時，他淡淡地說：“一個人的生活中，一向有許許多多的忽略，但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記住并牢牢把握的。”
　　一周過來，我在周末會陪他散步，而我下班，他亦將晚飯準備好，清淡而爽口，邊吃邊聊，有時會看看電視里的新聞，彼此都心情愉快。
　　我問起老人的子女、愛人。
　　老人眼里有一種晶瑩與夢一樣的光芒。
　　孩子從小就很優秀，學習上一路領先，后來，出了國，家安在國外，兒孫便也遠在他鄉了。
　　老伴，他談起了老伴。那還是他年輕時，她真傻，總說，房子是她的，我也是她的。
　　那會兒，我喜歡聽她銀鈴一樣的笑聲，說話清脆得像百靈鳥，唱起歌來，聲音如黃鶯，她的笑容也像清晨的露水，潔凈明亮。
　　老人說起她時，如此動情，如此沉浸。
　　后來呢？她生病了嗎？還是跟著兒女去了國外？我問。
　　她最后是離開了我們共同的房子，因為，有了一位更熱情的男子愛上了她，也被她愛著。
　　老人說話時，沒有憤，沒有恨，反而像講一個朋友的故事。
　　選擇是一種勇氣。如果她覺得幸福，我只有祝福她，希望她更幸福。老人語氣恬淡。
　　離婚時，您留下了房子？
　　是呀，這是我與她愛的小屋，這里所有的擺設都是原來的樣子呢。
　　我在等，等如果有一天她過得不幸福、不快樂，這個家，還有我都在等她回來。
　　我為這個故事感到驚訝。
　　我沒有問喬，你為什么一定要留下房子，我是不是也像那個蠢女人一樣傻，放棄了最愛自己的人，最溫馨的小屋，而選擇了另一份虛無？
　　這種念頭在我的眼前轉瞬即逝。我相信，喬是自私的，沒有時間的磨礪，什么花言巧語都是經不起考驗的。而眼前這位老人，卻成了我見證愛情最真實有力的證據。
　　
　　（4）
　　
　　我依舊在這里，白日忙著上班，晚上看書，幫助老人一起整理房間，陪他散步，讓他覺得快樂。
　　老人照顧我如孩子。我亦待他如親人。
　　他會為我整理好晾在陽臺上的衣裳。下班時，泡好一杯茶，而且，我的床頭，始終有一枝新鮮的百合，散發著芳香。
　　我也買了一只淘氣的狗送給老人。晚上，我們坐在沙發上，我輕輕地讀當日的報紙，睡覺時我特意不關臥室的門，如果他咳嗽或難受我可以隨時知道。我甚至裝了一個能及時叫醒我的鈴當在老人床頭，緊急情況下，他一伸手就可將鈴按響。因為，老人在與我散步時，曾經突發過心肌梗塞，幸虧他隨身帶著速效救心丸，才得以保證生命安全。
　　這些日子，我的心情格外舒暢，我不時瞥見老人的臉上，流露出幸福與微笑。他時常回憶過去，談自己的家人，兒女以及孫子。
　　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時常會想起喬，這個自負的男人，在我失蹤的這些日子里，彼此沒有任何消息。
　　手機，我換了卡。我還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到了新的公司，離這兒較近，工作環境也非常好。
　　當初，我希望消失的那么徹底，而現在，常想他會不會已經新人換舊人了？是不是已經開始將我們共有的屋子重新裝修，換上他喜歡的布置。
　　他曾經因我將墻壁刷成粉綠色而嗤之以鼻，如今，大概都是按他自己的審美改頭換面了吧。
　　心里隱隱有些沮喪。
　　
　　 （5）
　　
　　我問老人，為什么不重新再找一位？總有最適合自己的，畢竟是她失約在先！
　　很多感情，需要等待，需要醞釀，才能愈久彌香。
　　老人的愛人，明知他在等她，她卻沒有回來。也許她依舊幸福吧。
　　他們共同的孩子，遠在他鄉，一個家，四分五裂，幸福，不是這個樣子吧。可是，老人卻從不曾覺得不幸福，日子在他的眼里過得如此平淡而又安然，生命如水，清澈而又潔凈。
　　對這份堅持，我已不再多問，只是問題擺在眼前，有一天，我會重新生活，離開這里，而這位老人，他，又誰來照顧？
　　這種擔憂，在一個明媚的清晨被打消了。
　　那天，我傷風，請了假，沒有去上班。老人給我買了藥，叮囑我吃。他帶著那只叫陶陶的小狗，出門買菜好一會兒也沒回來。
　　門鈴響了很久，我估計老人忘記帶鑰匙了，我掙扎著起床開門，我呆住了。而門外的人也呆住了。
　　是喬！他就這樣拎著水果，站在門外，目瞪口呆，像一只笨笨熊。
　　我驚訝他竟然可以找到這里。
　　此時，老人出現在喬身后，熱情地請他進屋。
　　喬，你不用費心讓我與你一起生活，瞧，現在嫵妍與我一起生活，她租我的房子，卻彼此照顧，她真是位好姑娘，很細心。
　　原來喬說的大伯就是這位老人。他曾是喬的大學老師。
　　原來，喬當初說，如果不愛，彼此分開，他一定要留下房子，是與大伯一樣，只要家在，鳥兒飛得再遠，累了，倦了，都會有一扇門，永遠為她敞開。
　　大伯的故事，喬早就知道，并記在心里，也想如此做。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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