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試客”的欲望是暗傷

　　我張開雙臂，飽滿的身體顫抖著，離開柯文的日子里，我總由一張床流浪到另一張，我以為，有錢有男人有性的快樂，便可以忘記他，忘記那段羞辱的“愛情試客”的歲月……
　　
　　1
　　
　　那會兒，我是涉世未深的雛鳥，飛出校門奔赴南方。
　　同租一間民房的室友小西，問我，緣何，背井離鄉地來這兒？
　　我仰著蒼白的臉，依在窗臺邊沖她笑，倔傲地說，求財啊。
　　對，除去發財，還有比這更宏偉的目標嗎？自小貧窮的家境，令我比一般女孩更愛慕虛榮。可萬萬沒想到，畢業后找份薪水豐厚的工作相當困難。在鋼筋水泥的都市叢林里，我像只沒頭的蒼蠅，胡亂地撞，但是撞來撞去，也沒有撞出大運氣。
　　無奈，我應聘到一家酒店做服務員，反正到哪兒都要從底層開始，況且這是五星級酒店，出入均是有錢人，也許我會有機會的。
　　不久，我結識了唐媛。
　　她常在我們酒店消費，老板見她也笑迎三分。據傳，她前些年開寵物美容店賺足銀兩，卻感情受挫。跟丈夫離婚后，每日除去買衣服、泡酒吧、在酒店欣賞帥氣門童外，遲遲未敢再婚。
　　唐媛有雙美麗的手，柔軟的手掌，十指纖細修長，手指頭上橢圓形的粉紅色指甲像花瓣一樣，皮膚細膩光滑。我討好她說，唐姐，你可以去當手模的。她就拈著蘭花指，孤芳自賞地得意著樂著，順勢給我多一點小費。
　　冬去春至，整個二月唐媛仿佛很忙，光顧我們酒店的次數越來越少，月底，難得露面的她終于來了，依舊選擇她熟悉的VIP餐廳，隨她同行吃飯的還有一位英俊男士。他們倆竊竊私語，打情罵俏，一副柔情蜜意狀。中途，男人接到電話，匆匆離去，留下唐媛獨自黯然神傷。我上前和她打招呼，她眼睛忽然一亮，親密地拉我攀談。
　　原來，英俊男子名叫一哲，是她準備結婚的男友。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不知道一哲到底愛她錢，還是愛她人，不知道他能否托付終身。
　　我輕聲安慰她，順其自然的好。
　　可她抓住我的手，耳語道：“沈小姐，你這么漂亮，幫我考驗一下他吧，我一定重謝你。”
　　唐媛有的是錢，她重謝肯定酬金不菲。我有些心動，可是沒有立即答應她，故作姿態地說要考慮考慮。
　　晚上我躺在床上難以入眠。想自己跟別人擠住一套小房子，買衣服要選打折的時候，買套品牌化妝品需要緊縮兩三個月的生活費，這讓我很不甘心。如果幫唐媛考驗一下男友，又能幫我換取外財，何樂而不為？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唐媛。唐媛很高興，當即送來男友的資料和一沓鈔票，并對我承諾，事情辦完后，還有重謝。前提呢，我們已講好，我保證不跟其男友發生肉體關系，否則算違規，后果自負。
　　2
　　
　　按照唐媛提供的資料，我刻意戲劇性地撞上了一哲的車，而后被他送到醫院，雖然只是輕微的皮外傷，但從醫院出來后，我們已經儼然是多年的朋友。
　　三天后，為表達歉意，一哲請我吃飯。我化了精致的淡妝，點了紅酒，很憂傷地撒謊說，剛和男友分手。這樣昭然若揭的表達，只要是男人，都能心領神會。果然，一哲先是有點驚異，繼而眼睛里流露出小小的歡喜。
　　送我回家時，他說，沈小姐，希望能常常見到你。
　　我擺出純真學生妹樣，傻傻地看著他。他輕輕地捧起我的臉在我額頭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我為唐媛對他的心存幻想感到悲哀。
　　幾次約會，一哲了解了我工作和經濟上的窘迫，直言不諱地提出讓我做他的情人。我是需要錢，但沒想把命運改寫成小三的命運。他說，我有一個可以給我前程的女友，但是我真的愛上你了。我輕輕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里面一個打開的錄音筆。我知道自己不會再同一哲聯系了，我已經拿到了我要的結果。
mnraTAEvsDSV5Fm9KwTj9w==　　沒有男人是能經得起誘惑的。唐媛不會明白這道理。
　　再見唐媛，看她焦慮而期盼的眼神，我心懷不忍，也害怕拿不到可觀的報酬，就鬼使神差地沒把錄音筆拿出來，我告訴她，一哲對她的感情堅貞不二，她可以放心地結婚了。唐媛深信不疑，再次付給我一筆錢，看著她滿意的神情，我感覺這是一件雙贏的事。
　　
　　3
　　
　　花完唐媛的錢，我很快又陷入窘境。
　　閑暇周末，“月光公主”我沒錢逛街，只得待在出租屋上網沖浪，無意間泡論壇發現，現在最流行試客。
　　美容護膚有試客，家居生活有試客，運動健身也有試客。我靈感勃發：我就堅持當一個“愛情試客”。要知道，很多女人對自己的愛情快修成正果時都躊躇不定，“愛情試客”可以讓她們提前預知自己的準老公是否忠誠。這個創意讓我內心激動不已。
　　我很快在本地論壇發布了廣告帖：想知道男友對你是否真心嗎，“愛情試客”讓你們的結合更加保險。
　　廣告發出去剛一個禮拜，就連續接到5筆業務。按照她們提供的照片和資料，我成功“碰”到了她們的準老公，并按照她們的要求進行試探，結果無一例外，沒有誰因為對女友的承諾，會拒絕從天而降的艷遇。
　　其實，這世界本就少有對愛情堅貞不渝的男人。所謂的柳下惠，大抵是經受的誘惑不夠，要么是性功能有問題。沒有誰的感情生來就堅如磐石，也沒有那種久經考驗不褪半分色澤的愛。在男人眼里，情與性是可以分開的。對于我曖昧的挑逗，他們根本不會拒絕。
　　當然，這只是我賺錢的手段，我不搭上自己的身體。當男人提出去酒店開房間時，我會找借口離開。好幾次，看到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眼神和粗暴蠻橫的舉動，我都想落荒而逃，但對金錢的欲望還是占了上風，我咬緊牙關繼續“試”。
　　不過最后結果，我為了讓女客戶高興地支付我高額的報酬，通常隱瞞事實真相，告訴她們看中的男人很忠誠。所以，僅一年時間，我便有了可觀的收入。我十分歡喜，漸漸習慣用這種方式輕而易舉地收獲金錢。
　　
　　4
　　
　　酒店的工作我辭了，卑微的端茶遞水根本不能滿足我日益膨脹的虛榮心，然后，我獨自租間套房，每天掛在網上，利用QQ或MSN聯絡想要請我試愛的客戶。
　　童小樂加我是在午夜12點多，我昏昏欲睡時，突然聽見QQ提示音，她告訴我，她家庭條件優越，爸爸是一個公司的老總。但是，唯一的缺陷是，她一只腳長得畸形，夏天時，哪怕再熱也不能穿漂亮的涼鞋。因此，她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婚姻充滿了擔憂。
　　在她的授意下，我去了她未婚夫柯文經常逗留的“沉香”酒吧。
　　與柯文對視的瞬間，有股奇異的熱流從他眼睛里傳過來，直抵我肺腑，他太帥，太像我欣賞的白馬王子。
　　我佯裝安靜地坐在角落。許久之后，當我轉身離去時，發現柯文還在注視我，是一種遠遠的、同樣欣賞的態度。我的心怦怦一陣狂跳。他微笑著，深沉、練達，令人難以抗拒。
　　我遵循計劃，隔三岔五地去“沉香”酒吧。見柯文，不僅是計劃內的，也是我心中期待的，似乎不光是期待，還有甜蜜。如春天的某些植物要發芽一樣，我的心里開始有長長的藤類植物向上長，我能感覺到那小小的綠色嫩芽，正頂著一點兒露珠，慢慢地爬滿了心房。
　　挖客戶的墻角，我從來不做的，而且事先都說好不與我試的男人有肉體的牽扯。但事到臨頭，我才明白，有一種誘惑我始終逃不掉，那就是愛情。
　　我愛上了柯文。像一個偷糖吃的孩子，明知那里有大堆不屬于自己的甜蜜，卻情不自禁，飛蛾撲火。某晚，我坐他的順路車，到達家門口的時候，溫柔地邀請他上去喝杯茶。
　　狹窄的樓梯，我在前他在后，我踩空了一步差點摔倒，他連忙扶我。我們的身體剛一接觸便無法控制。我們糾纏著進了我的房間，直撲在床上。他溫柔有力地吻遍我的全身，用修長漂亮的手指撩撥我最隱秘的快感區域。他的體格健美成熟，從骨髓里向外散發著熱烈的雄性魅力。他摟著我，越來越瘋狂地擠壓，而我的欲望像火山熔漿噴薄而出、洶涌澎湃。
　　
　　但是，激情褪盡，柯文沉默了一會兒，平淡地對我說：我找人查過，知道你是小樂派來的“愛情試客”，不過我并不打算離開她，再沒有哪個女人能給我更好的發展條件。如果你愛我，你也希望我這輩子都衣食無憂，對不對？
　　眼淚不聽話地在眼眶里打轉，我徹底明白：自己只是一廂情愿的投懷送抱，換得他的身體，卻不能夠贏取他的心。他和我也是屬于同類，嗜錢如命。
　　
　　5
　　
　　柯文帶給我的傷痛絕望，讓我決定金盆洗手，不做“愛情試客”了。
　　但為了有足夠的資本生存，我又一次欺瞞了童小樂，索取了一筆高昂的報酬。我說，柯文是難得的好男人，他正派善良。事實上，我沒有勇氣吐露我們的偷情經歷，害怕勢力龐大的童小樂，置我于不利。
　　誰料該償還的總也逃不掉。
　　聽聞童小樂離婚，是我看的電視專訪。
　　童氏家族大小姐童小樂，哭得像淚人，她說她抱定充足的信心走進婚姻，卻輸得一敗涂地。企業大部分股權，皆讓柯文掌控，父親中風住院，她搬出了豪宅，靠外祖母遺留的一幢老房子的租金維系生活，她欲告柯文，又沒證據，許多人不信她。
　　我沒有看完整段訪問，不敢看也不忍看，因為覺得特別愧疚，責怪自己當初明知柯文的貪婪，明知柯文不靠譜，卻放任他禍害童小樂。一方面，我很后悔自己沒有盡到“愛情試客”的職業道德，毀了的或許不止童小樂，還有別的客戶。另一方面，我卻膽小如鼠，害怕碰觸是非。
　　偌大的房間就我一個人，被罪惡感折磨，灼燒我想要釋放的欲望。我赤裸著走進陽臺，十二樓，夜風伸出尖利的爪子在我身上游走、撞擊。我張開雙臂，飽滿的身體顫抖著，我需要年輕男人的慰藉，離開柯文的日子里，我總由一張床流浪到另一張，我以為，有錢有男人有性的快樂，便可以忘記他，忘記那段羞辱的“愛情試客”的歲月。
　　疾步下樓，我瘋狂地開著車，在街上漫無邊際地轉悠，前面有車擋住我的路，按喇叭也沒反應。我開門喊司機，身后卻蹭的一下蹦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蒙住我雙眼，開車把我載到陌生的郊外。我掙扎反抗，那男人兇狠地扇了我幾巴掌，我的頭嗡嗡作響，渾身癱軟。
　　他撲上來把我的衣服撕爛，用繩子把我捆住，并把我的嘴塞住，做完這一切后，他湊在我的耳邊說，瞞騙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在極度驚恐中掙扎，卻無濟于事。
　　折騰夠了，男人把傷痕累累的我扔到高速路上，被路人發現送到醫院，自始至終，我沒看清楚那男人的臉。
　　禍不單行，我居然染上了淋病。
　　為此我花光了大半的積蓄，還喪失了生育能力。
　　出院后，我黯然返鄉。
　　火車鳴笛了，仿佛警鈴驚醒我。
　　恍惚中，我憶起在學校的道德課上，老師曾說過做人要有底線，絕不能為了金錢出賣靈魂，或丟棄美好品質。當時年少幼稚，認定這只是照本宣科的一句話，但，等我真地做了違心的事，再轉身才覺意味深長。我想，我就是因為逾越了我的職業底線，釋放出隱匿的貪婪和欲望，才陷進一生都沒法逃離的黑洞。
　　細想之余，早已愴然淚下。
　　責編/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