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顏色

魏馨媛

上天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沒有賜予她一個漂亮的外貌，而花季年華卻又近黃昏——她身患絕癥，即將到達生命的盡頭。她望著窗臺上的鮮花和窗外的桃花，想著醫生對母親說的悄悄話：“你女兒最多能活一個月。”她心里沖出一股怨氣：一個月后，我就會像窗臺上的鮮花一樣死去，鮮花能美麗地老去，我既生得丑，然生命卻也如此短暫!她惱恨地拿起一只杯子摔在地上。“砰”的一聲脆響，驚醒了隔壁病房的他。母親摩挲著他的臉說：“沒事兒，沒事兒。可能隔壁病房里的女孩又發脾氣了。”“砰!砰!砰!”醫生護士們都跑向了女孩的房間。他在五歲時眼睛便失明了，這次住院雖不是為看眼疾，但他聽醫生說，如果有人肯捐獻角膜，他就有復明的希望。男孩已聽說了女孩的病情，他覺得女孩比自己還可憐，決定去開導開導她。女孩獨自一人躺在病房里，窗簾緊閉，遮住了窗外的桃花、陽光。房間里很暗，暗淡的光線里女孩臉色蒼白。“嗒、嗒、嗒”輕微的響聲敲在窗玻璃上。她有氣無力地問道：“是誰啊?”“我是陽光!快打開窗子。”一個清亮的男孩子的嗓音。她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窗前，正準備拉開窗簾，可又停住了，她不想讓窗外的人看到自己丑陋的病容。她說：“我不需要陽光。再說我也不認識你。”“連我這個盲人都需要陽光，你也一定會愛上它的。”哦，他是盲人?她輕輕地拉開了一條小縫，看看男孩子是否在騙她。簾子漸漸被拉開了，窗子也被打開了。“嘿!”她笑了。她看到男孩正雙手捧著什么，而手心里又分明是空的。她好奇地問：“你手里捧的什么?”男孩說：“這是送給你的禮物。”“送給我的禮物?”男孩認真地說：“這是一捧陽光!”女孩“咯咯”地笑了：“謝謝你的禮物，我喜歡!”第二天清晨，女孩的房間里照進了陽光，也飄進了陣陣的花香，房間里亮極了。女孩的臉也明亮起來，整個病房里充滿了生機。這時，響起了敲窗聲，跟著男孩的聲音傳過來：“你愛上陽光了嗎?”女孩推開窗戶：“是的!”“出來吧，外面的陽光更好。”男孩把手伸向女孩。“你等我!”女孩扶著男孩坐在桃花樹下。他們各自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女孩說：“我雖然長得很美，但卻命中不濟。或許我的生命很快就到頭了!”男孩安慰她說：“在陽光的撫慰下，生命會出現奇跡的!”第三天。“陽光來了。”男孩的聲音又傳進來。依然是桃花樹下。女孩開始為男孩講述他遺忘了的色彩……第四天。“陽光來了。”……第五天。“陽光來了。”……又是一個明媚的清晨。“陽光來了。”男孩的聲音又飄了進來。“對不起，今天我不舒服，不能陪你說話了。”女孩低聲說。“要緊嗎?”男孩關切地問。“不要緊，謝謝你，明天我就會好的，你快回去吧!”女孩的病情惡化了。轉天清晨。“陽光來了。”男孩的聲音又傳進來。女孩的臉色變得更慘白了。她來到窗前，笑著說：“等我!”男孩聽到她這樣說，也笑了。他看不到女孩，猜想她不難受了。女孩扶男孩坐在桃花樹下，靠上他的肩頭。他不許男孩說話，自己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太陽升起并緩緩移動。許久許久，她幽幽地說：“你知道嗎，太陽的顏色是金色的，是幸福的顏色；桃花的顏色是粉紅的，是美麗的顏色；而我的顏色是白的……”女孩頓了頓，眼角的一顆淚珠滴下來，“不是美麗的顏色!我騙了你，我其實并不漂亮，沒有桃花的顏色。但我希望你以后會看到幸福的顏色……”又是一個明麗的清晨，母親喜悅地告訴男孩：“為你找到角膜了，你很快就能重見光明!”男孩很激動，這意味他以后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也可以看到那個為他講述各種顏色的她。他實施了手術。手術很成功。不久男孩拆掉了紗布，他終于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男孩迫不及待地來到女孩的窗前。“陽光來了!”屋里沒有回應。“陽光來了!”男孩的聲音大了些。窗戶依然沒有動靜，他敲了敲窗戶。一位老人探出頭問：“你找誰?”“請問原來住在這屋的女孩呢?”老人搖了搖頭。男孩的心一沉。他跑到護士辦公室問女孩的情況。護士說她“走”了。他忽然意識到什么。他查閱了自己的角膜資料，他看到角膜捐獻者欄里寫著女孩的名字。他的淚流下來。他來到女孩的墓前。望著墓碑上女孩的照片。他想起女孩與自己的最后談話。漸漸的，他的眼睛里有了五彩斑斕的顏色：太陽的金色、天空的藍色、桃花的粉紅色，啊，還有白色，這是云朵的顏色、純潔的顏色、美麗的顏色，啊!這是幸福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