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縣市長選舉：“國”退“民”進

亢　霖

民進黨的得票率雖然創下2004年以后的最高紀錄,但國民黨依然占有明顯優勢。選民在這次選舉中表達了對執政者的一些不滿情緒,但并沒有放棄國民黨

12月5日晚8點左右,盡管計票尚未結束,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之子吳志揚已經確認,自己當選了桃園縣縣長。預料之內的勝利并未帶來狂喜,吳志揚競選總部內反而較為沉悶。國民黨陣營難以釋懷的是,對手鄭文燦竟然得到34萬多票,僅比吳志揚落后不到5萬票,與前任縣長朱立倫在2005年大勝對手18萬票相比,國民黨在桃園縣的得票率明顯衰退。

吳志揚陣營的沉悶濃縮了選后彌漫全島的政治氛圍。在一共17個縣市當中,國民黨贏得12席,民進黨贏得4席,無黨籍人士獲得1個位置。國民黨雖仍占絕對優勢,卻在原有掌控14個縣市的基礎上丟掉兩個,算是遭遇了挫折。民進黨從國民黨手中奪取了宜蘭縣,增加了一個席位。如果從得票率看,國民黨為47%,民進黨為45%,兩黨的差距更是進一步縮小。民進黨出現止跌回升的兆頭,馬英九領銜的國民黨則面臨執政后的嚴峻考驗。

藍天有烏云,綠地現生機

由于父親的影響力和自身條件,吳志揚本有望通過這場選戰一舉成為新一代政治明星。島內的總體形勢卻讓他和桃園縣無法吸引全臺灣最多的眼球。與桃園縣相似,國民黨繼續收入囊中的基隆、南投、苗栗、臺東、金門等地和民進黨堅守的屏東和云林都不是焦點。輿論將主要目光集中在宜蘭、嘉義、花蓮和新竹四縣,正是這4個地方,成為體現藍綠版圖變動的標志。

在宜蘭,民進黨候選人林聰賢成為最出風頭的人物。盡管他本人存在不少爭議,在民進黨集全黨之力的支持下,林聰賢從現任縣長呂國華手中為民進黨奪回這寶貴的一個縣,理所當然成為綠營的“英雄”。

宜蘭曾是民進黨連續執政24年的地方,被綠營稱為“民主圣地”。已故前縣長陳定南享有全臺灣范圍的口碑,被民進黨視為重要政治資產。在2005年年底的縣市長選舉當中,由于陳水扁家族和親信涉嫌的弊案接連被媒體揭露,雖老縣長陳定南出馬,仍然敗給國民黨候選人呂國華。

宜蘭在這次選舉中成為藍綠拉鋸最白熱化的選區,選前一夜,馬英九和蔡英文都在宜蘭站臺。民進黨發揮了擅長文宣戰的優勢,不斷喚起宜蘭縣民對陳定南的懷念,又請出前民進黨主席林義雄,終于借助當前特殊大環境,“光復”了宜蘭。

占有眾多縣市的國民黨在這次選舉沒有完全防守,也想在民進黨的3個執政地中再下一城。國民黨瞄準的是嘉義縣。

熟悉臺灣政治發展的人知道,嘉義縣表面上是國、民兩黨之爭,其實是當地的林、黃兩大派系的角逐。起初兩派都打出國民黨的旗幟。2001年,林派的陳明文投靠民進黨并當選嘉義縣長,從此嘉義縣就被綠營掌控。國民黨候選人翁重鈞屬于黃派,在這次選舉中與民進黨候選人張花冠對決。

選前一夜的集會上,陳明文的妻子廖素輝痛哭下跪,請求選民支持張花冠。在臺灣歷屆選舉中,下跪的情景并不新鮮,但傳言廖素輝與張花冠素來不和,她關鍵時刻的激情表演多少發揮了作用。張花冠以近5萬票的優勢為民進黨守住嘉義縣。

在總共17個縣市中,民進黨增加了1席,國民黨卻失去了2席。除宜蘭外,國民黨還丟了花蓮。花蓮一直是藍營的鐵票區,馬英九將其作為促進國民黨改革,整肅舊有地方派系和“黑金勢力”的一個試點。

今年8月,馬英九派遣前“衛生署長”葉金川到花蓮參加縣長初選,但馬英九的意志和葉金川的知名度都沒讓花蓮人領情,葉金川在初選中敗給前花蓮縣府參議杜麗華,只能為后者輔選。12月5日的縣長選舉結果證明,杜麗華缺乏足夠的政治實力。

贏得花蓮縣長的“立法委員”傅昆萁本是國民黨員,因涉嫌弊案已經被法院二審判處有罪,國民黨依照黨紀取消他的參選資格。在花蓮經營多年的傅昆萁不顧國民黨禁令堅持參選,雖被開除黨籍,卻最終勝選。選舉過程中,傅昆萁不斷強調自己依然支持國民黨,是“正藍”,并以懷念蔣經國時代的國民黨作為政治訴求。國民黨深知傅昆萁的實力,卻無法為短期政治利益破壞黨規,只能忍痛接受現實?；ㄉ徔h民不顧司法判決力挺傅昆萁,不知有沒有想過,一旦傅昆萁終審被判有罪,肯定會入獄服刑,到時還得再折騰一次,重新選出一位縣長。

馬英九承認了挫折

這次選舉被島內媒體稱為“馬英九的期中考”,是國民黨重新執政之后第一次重大選舉,也是馬英九重任黨主席后主導的第一場選戰。全球金融危機造成了臺灣島內經濟不景氣和失業率升高,今年又發生了“八八水災”,馬英九和國民黨執政團隊在救災應變中的一些缺失被媒體充分放大,造成民眾的不滿。雖然民進黨并沒有洗心革面的改變,但選前輿論普遍認為,國民黨本來占有的縣市太多,有所損失是可以預料的。

選舉結果出爐,國民黨主席馬英九遲遲不面對一直在等待的媒體。有知情人士表示,這段時間里,馬英九和國民黨中央是在研究如何總結這次選戰,是否承認失利,尤其是否使用“敗選”或類似的字眼。

晚9點左右,馬英九率吳敦義、詹春柏等人現身國民黨中央黨部。馬英九承認了國民黨的挫折,但他的說法是選舉結果“不如理想”,可謂字斟句酌。馬英九表示,“會面對選舉所傳達的警訊,不斷推動改革”。

馬英九發言中的一段內容令在場者動容,他說當前經濟不景氣和失業率高的情形下,選民仍然讓國民黨在12個縣市執政,表明了對國民黨的“寬厚”。國民黨會抱著謙卑和感恩的精神,繼續努力。

馬英九的感恩建立在一個基本事實上:臺灣選民在這次選舉中表達了對執政者的不滿情緒,但并沒有放棄國民黨,依然讓國民黨在執政縣市數量上保持絕對優勢。今后馬英九和國民黨還有充分的機會和希望。

在回答記者提問時,馬英九并未正面承認他本人的影響力在衰退,表示選舉結果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馬英九更對兩岸關系的順利進展保持自信。針對綠營關于民眾不滿兩岸關系發展太快的說法,馬英九堅定地說,當前的大陸政策得到多數民眾的支持,只有個別具體措施需要調整。

蔡英文的企盼

民進黨主席蔡英文比馬英九早出來1個小時。雖保持鎮定,蔡英文的振奮之情溢于言表。蔡英文的講話主要包含兩層意思:一方面選舉結果表明民眾對馬英九和國民黨執政的不滿,一方面民進黨“站穩了腳步,走出了谷底”。蔡英文企盼,民進黨重新奪回宜蘭縣成為“政黨輪替”的第一步。

蔡英文的企盼有鼓舞士氣的作用。她本人和整個民進黨都心知肚明,當前局面離“政黨輪替”還非常遙遠。民進黨的得票率雖然創下2004年以后的最高紀錄,國民黨依然占有明顯優勢。2012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如果保持這種態勢,民進黨還是沒有任何機會。在2005年年底的縣市長選舉中,由于陳水扁家人、親信的“丑聞”和當時馬英九如日中天的聲望,民進黨輸掉了太多不該輸的。現在,民進黨只不過部分拿回一些本屬于自己的勢力范圍。

這次選舉更關系到蔡英文本人的權力。蔡英文在2008年民進黨敗選后出任黨主席撐住局面,但謝長廷、蘇貞昌等“天王”始終不想退出舞臺,黨內其他勢力也一直覬覦主導權。如果選舉結果不理想,蔡英文必然得下臺負責。現在,這位女主席可以理直氣壯地宣布,她的“領導方向”是正確的。

蔡英文和民進黨沒有說出來,但不得不面對的一個事實是:選民雖然對國民黨有些不滿,卻并沒有表現出對民進黨的熱情。眾人都注意到,這是2000年以來第一次沒有陳水扁參涉其中的選舉。蔡英文和民進黨希望,民進黨能不再受陳水扁的拖累,從結果看,這個目標實現了一部分。

2012年才是決戰

12月5日不僅選出了縣、市長,還包括縣、市議員和鄉、鎮、市長,被稱為“三合一”選舉。選后的最大新聞是發生了槍擊案。云林縣虎尾鎮鎮長陳振輝敗選丟掉職位,當晚在酒后帶著手槍前往對手林文彬競選總部,拉扯中手槍走火,造成了林文彬姐姐的腳踝輕傷。陳振輝是國民黨籍,他聳人聽聞的舉動無疑對國民黨雪上加霜。不過,看夠了在歷次選舉中的光怪陸離后,臺灣民眾倒也見怪不怪。

2009年的選舉跟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重要性降低,涉及到的縣、市比以前大為減少。臺北縣、高雄縣、臺南市、臺南縣、臺中市、臺中縣因為合并升格為“直轄市”,都沒有參加這次選舉。事實上,這次選舉只涉及到40%的臺灣選民。國民黨有所損失,陣腳卻沒亂。民進黨希望選戰成為“分水嶺”,從此改變局面的愿望并未達成。

國、民兩黨更重視的是明年年底的五大“直轄市”選舉,城市的重要程度和60%的選民比例都將決定2012年的決戰。目前由國民黨執政的臺北市和合并后的“大臺中”市,普遍預計將繼續由國民黨占有,合并后形成的“大高雄市”和“大臺南市”,民進黨勝算較大。最有懸念的是將由臺北縣升格而成的“新北市”,據傳民進黨可能派出曾經擔任臺北縣長的蘇貞昌出馬。如果國民黨屆時失去新北市,那才是最重大的危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