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一位基層的作家朋友

何永康

開篇就稱你為作家,你不要惶恐,我不是在“忽悠”你,更不具有諷刺意味。雖然你寫的作品不多,也沒有產(chǎn)生多大影響。但你就是作家,你不要不好意思。

我也曾經(jīng)就是你這樣的一個作家,只是比你出道要早,因此可以叫老作家,親切一點,你叫我“何老”也行。人家都這樣叫過的。比如叫巴金巴老郭沫若郭老。叫吧,我不會臉紅,也不會計較你就把我叫老了,對文學女青年沒有吸引力了。老有老的好處,不然,文壇有些老者咋會把自己的年齡往大里說。

既然老,我就倚老賣老吧。給你交流一下心得體會,歸結起來,就叫做《文學名家速成十法》吧。

一是打好基礎。我把這一點放在最前面是想強調“基礎”的極端重要性.眼下你不必去考慮寫啥“鳥”東西了,先努力混個一官半職或者先做點小生意掙點錢再說.說白了就是要在權和錢上有所作為,有所準備。你已經(jīng)寫過一些文章了,算小有名氣了,已經(jīng)打下基礎,但不牢靠。堅固的基礎只有泥土和石料還不行,還要水泥和鋼筋,這兩種材質決定你是否能建成文學的高層建筑。而“水泥”和“鋼筋”往往要靠權和錢才可能弄到。

二是廣結朋友貫通人脈。老祖宗曰:功夫在詩外。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顛撲不破的絕對真理。你不妨破費請大伙兒以文學的名義喝酒、打牌、洗腳、按摩……先哲也說過,一個人要成功,身后要有一群人,就是這個理。當然還要上檔次,要極力靠上名人名家。也就是先哲說的另一句話:一個人要成功,一定要跟準幾個人。不要膽怯自卑,名家名人也是人,也需要粉絲和擁躉,一般是會禮賢下士的。何況,你一定會做到在下這廂有“禮”的。另外,千萬不要忘了同他們合影,請他們簽名——這很重要。在你們那樣的基層小地方,那就是打鬼的鐘馗、鎮(zhèn)妖的寶塔,就是虎皮和通靈寶玉,誰都會敬畏三分的,你的身價自然就高了。

三是輿論先行。你一定要交幾個新聞界的朋友,最好是文化副刊的,把你的文學活動無一遺漏地予以宣傳,包括你的創(chuàng)造打算,譬如打算寫一部漢民族史詩,雖然不能與《荷馬史詩》相提并論,起碼也可與《格薩爾王》比肩,況且還將填寫漢民族沒有史詩的空白。又譬如正在構思寫長篇三部曲,反映波瀾壯闊的數(shù)千年的社會歷史,長卷,絕對是長卷,前無古人(至少在本地),后無來者(或許有來者,想來也該在你之后幾百年才會再冒出來)。雖然還在醞釀還在構思,但醞釀構思個幾十年也是常有的,正好證明你創(chuàng)造態(tài)度的嚴謹。放心,搞新聞的人有辦法,會選角度,會找亮點,會把一棵苗子寫成參天大樹,當然也會把一棵樹寫出一片森林,這是他們的強項。

四是參與評獎。一般來說,得獎是擴大影響的途徑,是社會和業(yè)內人士、文學機構對作品的肯定,也是對作家的褒獎。得獎作品,要大致過得去,太差了,讓評委為難;最好直接參與評獎的組織工作,譬如拿錢贊助獎金和評委;譬如提供評獎場地,一般應是在風景名勝地;譬如贊助評委和工作人員的食宿費用,等等。錢,可以是你個人出,也可以是單位出,以支持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這一條與第一條是密切相關的。出于感謝和回報,你的作品總會得獎,一等獎要貨真價實,攫取一般很難,二三等獎是可以考慮的,或許為了照顧你的面子,專設一個榮譽獎給你也是可以的——這是一個可高可低的獎次.總之,你得獎了,這是事實,身邊許多人,并不了解文學獎的含金量和權威性,會以為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是獎,你們搞的“世紀文學獎”、“全球華人文學獎”也是獎,或許還會以為你們搞的獎來頭更大,名頭更響。

五是擠入排行榜。排行榜有兩種,一是作品排行榜,這個你暫時不要去考慮,那里的鬼名堂更多,不好操作。還有一個就是作家排行榜,沒有硬性的量化指標,圈內人自己就可以排定。就好像梁山英雄排座次,看似上天安排(刻在一塊石碣上),實際是宋江吳用們事先弄好埋下的。首先,你要進入36天罡星,地煞星太多可以不屑。然后要成為十三太保,再一步步擠進八大金剛序列,接著要瞄準四大天王,然后,你就可以坐四望三,爭取做三駕馬車的車夫之一。當然,有人會說,三駕馬車奔的往往不是一個方向,搞得不好會分崩離析,五馬分尸,那就叫三劍客吧,荷蘭足球的三劍客可是赫赫有名的 。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你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和誰誰組合成文壇“雙星”,或冠以“文壇雙璧”、“南孫北李”之類美譽,就可以說功成名就已經(jīng)初步實現(xiàn)了。當然,“一山難容兩只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你最終要脫穎而出,還得要用自己的耀眼的星光,讓另一顆“星”黯然失色,直至消逝。這樣,你就是獨一根了,一枝獨秀了。

六是出書。出書是尋常的事情,本可以不提及,買個書號就出了,想出多少就可出多少。但出書也有講究,書海茫茫,弄不好就被淹沒了,連水泡都不會冒一個。因此,一要“一本接一本的出,一鼓作氣,不能斷線;二是要一本比一本出得厚,開本要大,最好與國際接軌,介于書籍與雜志之間那種最好;三是要出得漂亮,印制要精美,要先聲奪人,還要有一部分硬精裝。當然,最大氣最有影響力的莫過于出自選集,出它個五本十本的,可分為小說卷、散文卷、詩歌卷、戲劇卷、文論卷、序跋卷、新聞特寫卷、公文卷、講話發(fā)言卷等等。要切記一點,不要忘記附上你的創(chuàng)作年表,既是對自己作一個總結定論(不是蓋棺定論哦),又可給研究者們提供必不可少的參考。

七是講學。講學是提高知名度的好辦法。一上講壇,你就是導師了,你就有弟子了。講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夠吹得天花亂墜,能制造轟動效應,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就行。不要怕人家說你自吹自擂,更不要怕人家說你大放厥詞。你的觀點不妨偏激一點,須知,大凡名家都是偏激的。

八是開研討會。這是常規(guī)做法,簡單,請一些名家大腕來扎個場子,包括編輯、評論家、各級作協(xié)的領導和當?shù)氐狞h政領導,然后是“哥兒們”——出過贊助的,拉過選票的,俠肝義膽扯起嗓子吆喝過的,路見不平跳起腳罵過大街的。一定要搞出規(guī)格,搞出氣氛,新聞媒體要炒作,要有若干攝像機不停地掃來掃去,照相機的閃光燈要像閃電一樣讓人炫目。然后還要設宴致謝,要酒酣耳熱,一醉方休。即使醉了,也別忘了給來賓塞個“紅包”。

九是加入上一級作協(xié)。這一項可以同前一項同時進行,請來賓中兩位德高望重者作介紹人,把個人材料送給上級作協(xié)的領導(注:可夾在紅包內)。相信以你的創(chuàng)作成就和操作成效,不久,就有一個會員證寄送到你的手中——你就是作家了——省一級作家,或者,國家級作家。

十是自己成立一個協(xié)會,既然是名作家了,就得坐一把交椅,搞一個山頭占山為王.讓多年來鞍前馬后的小兄弟們都弄個副主席、秘書長什么的當當;既然是寨主了,總得有個壓寨夫人,那就在文學女青年中去物色吧,這事慢慢來,不著急。

從今以后,你就可以漫不經(jīng)心地寫東西了,你已經(jīng)是名家了,放個屁都是香的,都是意識流、都是朦朧美,都是黑色幽默……至于寫得如何,能否產(chǎn)生影響,能否留下來,何必較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