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揚
《文學報》有一種努力的精神,不滿足于一般的新聞報道和文學現象的羅列,趨時而不趨俗,好高而騖遠。
一
一年多前,《文學報》改版,版面由原來的對開大報變成現在的4開瘦身小報。滬上文學人士風平浪靜不聞有所異議,反倒是遠在北京的一些人士中間,引起過一陣不快,覺得好端端的大報怎么說變就變,而且越變越小了呢?其實在文學邊緣化的今天,一般人是不會太在意這些改變的,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只要報紙辦得下去就行。我大概也是持這種態度的讀者。一年多下來,因為研究的需要,完整地翻閱了改版以來的《文學報》,看著看著,心里就在犯嘀咕:這不是一張挺好的專業報紙嗎?
的確,改版以來的《文學報》還是延續著純文學的道路,從報紙推崇的作家作品,到選用的稿件作者的人選,大都是國內業界有影響的。一年中,較為集中的幾個話題,諸如汶川地震、奧運會、改革開放30年紀念、茅盾文學獎、魯迅評價、張愛玲的《小團圓》出版、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中國之行、上海世博會文化定位等等,文學界最重要的事件報道、最有代表的聲音,都能第一時間在《文學報》找到反饋的信息。其消息之快、覆蓋面之廣,在中國的文學世界大概還找不到第二家這樣的報紙。單單是消息快、覆蓋面廣的特點,可能還顯示不出《文學報》作為業內專業報紙的優勢。在網絡資訊發達的今天,一張瘦了身的文學報再怎么消息靈通,再怎么覆蓋面廣,可能總難以PK網絡讀書版和日報文化新聞欄目。但《文學報》的優勢在于其專業性與涵蓋面的良性結合。專業性自是不用多說,《文學報》就是以報道文學圈內的人與事為主。但如何選擇卻是大有講究。
依我之見,文學批評是《文學報》的一個亮點,其他報紙的文化新聞版很少能夠達到如此專業的水平。譬如,在汶川地震之后,一般報紙的文化新聞版只是報道文學人士的行蹤,——或發表了什么詩作,或捐款多少,甚至炒作一些作家有沒有捐款等純屬八卦類新聞。但《文學報》卻開辟專版,組織評論家討論災難對于文學的影響問題,這可能是最接近文學的一種思考。錢理群、雷達、毛時安、郝雨等文學批評家從多種角度援引文學史上的案例,說明災難與文學之間的關系。再譬如在改革開放30年紀念之際,大家都在談論30年的輝煌成果,《文學報》做得非常具體,具體到拿王蒙的一部自傳說事兒?!锻趺勺詡鳌返诙砍霭嬗?007年4月,而2008年年初恰好是改革開放30年宣傳熱身開始,《文學報》刊發了原《人民文學》編輯崔道怡對《王蒙自傳》上涉及到與他相關的一些事實的補正,這種補正,讓人們回想起改革開放之初,那些震動當時文壇的作家作品是如何破土而出的。隨后,《文學報》又發表李建軍批評《王蒙自傳》的文章,在指出《王蒙自傳》史料方面的不足的同時,著重批評王蒙“自我感覺良好”,過于拔高自己。另外,報紙也發表王蒙接受《當代文藝思潮》原編輯采訪的稿件,以文壇當事人的身份,講述了當年中國文壇發生的一些事。這樣的“不成樣子的紀念”,別具一格,想來國內沒有第二家報紙會這么做。而且,這些來來回回的意見爭論,都是屬于文學批評范疇之內的,大家各抒己見,各逞意氣,像是文人之爭,國內其他媒體上很難見到這樣精彩的風景。
二
一張報紙,評論家的批評文字多了,會不會成為經營負擔?事實上,很多報紙的“論苑”欄目大都是慘淡經營,讀者寥落。《文學報》中類似于“論苑”欄目的有“爭鳴臺”、“關注”、“論壇”、“自由談”、“專版”、“演講”、“書評”等,這些欄目交叉錯綜,別具風味,呈現出當代文壇色彩斑斕、多姿多彩的眾生相。如,“論壇”和“自由談”近似于以嚴肅的面目,一本正經地討論文學和學術問題。如雷達對于文學原創力衰退的關注;郜元寶由章培恒教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想到“二周”(周樹人、周作人)的文學史思路;蔡毅對于“灰色文學”泛濫的憂慮;孟繁華、施戰軍對于文學批評標準和學術體制影響作用的條分縷析;伍立揚對于文學創作中痛說家史的寫史之風的批評,都有很鮮明的觀點和價值立場。這些欄目要的就是立場和觀點。而“關注”、“專版”等欄目,突現的是文壇事件、人物和現象,但都是有新聞故事的事件、人物和現象。如一代作家浩然病逝,《文學報》以浩然生前的一句話“我的心很亂”做總結,形象地勾勒出晚年浩然的心緒及精神狀態。軍旅作家朱蘇進談《朱元璋》,以“愛恨兩難”為標題,讓熱心于他的影視作品的讀者觀眾,從中體會到作者的寫作傾向。網絡文學十年盛典,《文學報》的版面繁花似錦,從“榕樹下”、“中文起點”網站說起,一路數落,說到痞子蔡、安妮寶貝、李尋歡、寧財神、一直到“網眼”陳村的十年“師爺”路,最后葛紅兵以一篇《網絡文學發展不可估量》作為高潮收場。第七屆茅盾文學獎揭曉和頒獎,《文學報》以“體現價值尊嚴和活力”以及“從‘茅獎看近年長篇小說得與失”為大標題,分兩次刊發文章,一次是對獲獎作者的采訪,另一次是集中一批評論家談獲獎作品。各方意見的坦誠相待,遠比閑言碎語小道消息更顯示出文學創作與文學批評的正大正氣。
報紙的格局是大是小,不完全在于話題。小報常常是大題小做,越做越俗,——宣傳奧運,可以與劉德華是否和成龍等天王巨星同時登臺等雞毛蒜皮的事情捆綁在一起。大報則是小題大做,于細微處見精神。在一般人看似差不多的地方,或一般人不注意的細節處,發現有價值的問題?!段膶W報》有一種努力的精神,不滿足于一般的新聞報道和文學現象的羅列,趨時而不趨俗,好高而騖遠。這可以從他們對于諾貝爾文學獎幾位得主的最新言論的介紹,以及對那些影響了“新時期”以來的中國文學進展的外國作家的最新消息的報道上見出。土耳其作家帕慕克2007年出版了《別樣的色彩》,其中記錄了1999年伊斯坦布爾大地震之后的個人感受。大江健三郎在2008年3月日本新宿召開的“災害與文化”論壇上發表演講《面對巨大的災害,文學何為?》,《文學報》對他們的及時介紹,讓世人看到在一些理論家宣稱文學死亡的今天,依然有一些有影響的作家對于文學充滿信心。2008年6月10日吉爾吉斯坦共和國作家艾特瑪托夫病逝,《文學報》以“一個人道主義者的遠去”為題,細述艾氏的文學貢獻以及對“新時期”以來中國文學的影響。這些對國外文壇消息的敏感跟進,給人以開闊的文學眼界。一般讀者不僅獲得知識上的幫助,也感受到文學作為人文存在,依然如星辰燦爛,耀眼迷人。
報紙的生命在于抓住讀者。改版一年多來,《文學報》的讀者,上至國家高官,下至普通文學愛好者,雖未異口同聲,連聲稱道,但聲譽卻是好的。這種聲譽在于《文學報》秉承熱中有冷的文學節制和職業道德。以張愛玲《小團圓》出版報道為例,國內媒介當不外乎捧煞和罵煞兩種類型。但《文學報》“爭鳴臺”刊發的兩篇文章,一篇是討論張愛玲大戲何時落幕;還有一篇為張愛玲的生前死后的作品權益討一個說法。總之,都是給不斷升溫的“張迷”們澆一點冷水,也給那些一頭鉆進“張家弄堂”不辨東西的讀者們以善意的提醒:文學閱讀應該是天高云淡,沒有必要一條道走到黑。俗話說:當局者迷。報紙寬厚的心胸,就是要在設身處地、又與人為善中,顯示出自己的影響力和公信力。
(《文學報》網上訂閱地址:www.news365.com..cn電話:021—62791234轉文學報社址:200040 上海市延安中路839號18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