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憤怒的“業主”

王　婧　林　茵

在中國,開發商和物業公司之間的曖昧關系由來已久,而這一次作為開發商的潘石屹,卻決定做個憤怒的業主了。

地產大亨潘石屹最近有點兒煩。

11月10日,正逢大雪紛飛,北京已經提前進入供暖期。但潘石屹在他的微博上寫道,“現在建外SOHO東區沒有暖氣,室內溫度僅有3度,幾萬人在里面辦公”,并稱“這不是電話而是SOS的呼救!”

在微博上擁有近20萬粉絲的播石屹隨即得到一個新的稱號——“最窩囊的房地產開發商”,因為他從來不曾想到會有這么一天一強大的地產商在自已建造的房子里受凍。凍到“實在不行就只有搬家了”。

在潘石屹用電腦寫微博的同時,建外SOHO東區的十幾個“憤怒的業主”又找到了潘石屹的SOHO中國。這一年多以來,潘石屹一直被建外SOHO東區的物業攪得不得安寧。

這些憤怒的業主有他們的邏輯,“房子是你賣給我們的,當然要負責到底”。

建外SOHO,位于北京國貿橋西南角寸土寸金的CBD核心地段。幾年前,潘石屹以創紀錄的高價將其賣給千余名業主,成就了一個銷售神話。

這個“出租率高達98%以上的社區,竟欠繳著清潔費、保安費、電費、水費、供熱費……無費不欠”,潘石屹稱“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們的恥辱”。

建外SOHO東區目前所欠的能源費、保潔費等各項費用或已高達1500萬元左右,北京市供電部門已經警告,隨時拉閘限電。

去年至今,作為商業地產的建外SOHO租金價格一路下滑,每平米租金從最高時的6元/天跌至3元/天左右,降幅達50%,眼看小區這樣的混亂下去,業主們坐不住了,作為開發商的潘石屹也坐不住了。

物業困局

“有一個家庭,家里的保姆出現了偷錢事件。讓這個家欠繳了電費、供暖費等等,如今面臨著停電、停暖的危險。這個家向政府的法院提出了起訴,公安部門也對保姆的這起行為立案。家里的主人自己再掏錢去交電費、交供暖費去解決燃眉之急。保姆說,你不能交錢,這是非法的。這家人就是今天的建外SOHO。”無奈的潘石屹如是描述他所居住的建外SOHO東區。

在2008年10月以前,建外SOHO東區一直聘請賽特國際物業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賽特物業”)管理小區的物業,這也是潘石屹作為開發商為該小區挑選的第一任物業公司。

但賽特物業的表現似乎不盡如人意。“大概3年前,我就覺得問題很大。一個大型的國有集團公司,從管理上來看,和國外聘請的物業管理公司相比,差距非常大。”潘石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在2008年10月,國企賽特改為股份制。潘石屹又去和賽特的高管談。“這5年每年大概4800萬的物業管理費,加起來3個億的物業管理費,從來沒有審計過,這就是一個很大的黑洞。”潘石屹說。

談判之后,賽特集團決定審計。

在隨后的審計中,業委會發現有1743萬余元的物業費被賽特物業挪用。“總經理一夜間就消失了”。隨后,業委會主任韓兵以業委會的名義解聘了賽特物業,并臨時托管給賓至國際物業管理。

業委會在程序上“先斬后奏”,做出決議之后再追補了業主大會的投票。這使得兩家物業公司互不承認對方的合法性,互相攻擊,兩家都去收取物業費,而業主也對物業公司失去信任,拒交物業費。

于是,自從去年10月開始,建外SOHO物業就是一鍋亂粥。

不做開發商,做業主!

物業公司欠錢,這原本是和開發商潘石屹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但作為一個業主,老潘卻越來越憤怒了:社區停車場成了公共停車場,業主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兩隊保安經常打架等一系列的問題。

起初,潘石屹試圖去找政府街道辦事處,希望他們參與調解。但得到的答復是,“小區主人是業主,政府的管理不能越權。”

“業主們總覺得我依靠著政府,于是就對我留有戒心。”潘石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從去年8月份開始,潘石屹居住的建外SOH08號樓前就沒有安寧過,“30多個人把我堵在家門口的事情就發生過五六次了。”

鬧到后來事情越鬧越大,又牽扯出部分業委會委員的腐敗問題。最終結果是,7人業委會有6人集體辭職,手握公章的業委會主任成為“光桿司令”,業委會名存實亡。

在過去整整一年的時間里,潘石屹同其他許多業主一樣,認為只要換一屆業委會,再選一家物業公司就可以還小區一份安穩。

“原來我是想完全依靠政府,但現在我的觀念交了。我是這里的第二大業主,我是這里的主人。我要維權。”

于是潘石屹決定和這些維權的業主們站在一起,“此刻我不是開發商,我只是8號樓的一名普通業主。”

9月1日,潘石屹把事件的各相關方都請到了自己的會議室,試圖通過協商的辦法解決問題,“召集大家開會協商,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吵架,我把大家請過來,都是我的客人。”潘石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當天共有30余人參加了協調會,“各種維權組織的代表都過來了,包括政府的代表,兩家物業的代表和曾經的業委會主任,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吵架。”

但沖突還是未能避免,建外SOHO的兩名業主與原業委會主任韓兵動了手。

9月1日至少形成了一個倡議,就是讓潘石屹出來成立一個賬號,然后業主把欠款交到這個賬號上面來。倡議書中提到,相信潘老板決不會對那些物業費動邪念。

這話一說,老潘有些騎虎難下。

國慶長假后政府街道辦事處也來說服潘石屹,說他不出馬,這個結就解不開。“700多個業主聯名寫信,我沒辦法。”潘石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這個平臺在短短的三天時間內,就有60多名業主,繳納了80多萬元的物業費。潘石屹自己又繳納了100多萬元,準備25日把收上來的第一筆錢交給供電所,以解小區的燃眉之急。

但很快,賓至物業公司就在央視說,潘石屹拖欠了物業公司十多萬元的物業費,一切都是老潘的“陰謀”。

開發商兼業主的身份讓潘石屹百口莫辯。在中國,開發商和物業公司之間的曖昧關系由來已久,何況幾天前,潘石屹還說打算成立自己的物業公司。

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潘石屹很無奈地說,“原來我沒有介入的時候,他們之間互相掐,我介入之后就把矛頭都對著我了,說我欠交物業管理費。物業公司一定要罵我的,從我介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罵我不要緊。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我們能不能建設性地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