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炎迅

這些年,百年煤城鶴崗一直都在尋找著出路,最初他們寄希望于中央對資源枯竭型城市的改造,但地底新的資源誘惑,最終把他們推回了老路
鶴崗,這座“因煤而生”城市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從1917年開始,煤炭曾讓這座小城榮耀不已。作為黑龍江省四大煤炭生產基地之一,鶴崗產煤外輸量一度位居全國第四。
過去的幾十年里,從這里輸出的煤炭達5.5億噸,上繳利稅26.5億元。
如今,這些都已是昔日輝煌。
“尋找出路,如今是鶴崗最為緊迫的任務。”北京大學中國地方政府研究院院長彭真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曾多年研究鶴崗的煤炭經濟和城市發展。
“隨著鶴崗煤炭資源日漸減少,非煤產業發展滯后,鶴崗市已經陷入一個鶴礦集團的興衰,決定整個城市發展的尷尬境地。”彭真懷說。
在很多普通的鶴崗市民看來,確定資源枯竭型城市,可以讓這座城市找到新的出路,那些年老的礦山可以停下腳步,不再負重前行。
2008年3月發改委確定了首批資源枯竭城市,共有12個城市。資源型城市經濟轉型試點城市有5個,都在鶴崗周圍,分別是:阜新、伊春、遼源、白山、盤錦。其中最近的伊春,距離鶴崗325公里。
但這325公里,讓兩座城市步入迥異的發展軌道。
在2009年第二批資源枯竭型城市的名單中,依舊沒有鶴崗,曾礦難致死161人的煤炭重鎮七臺河,則位列其中。
這樣的結果讓很多鶴崗人無法接受。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彭懷真說,計劃經濟體制下形成的單一產業結構、單一城市功能讓這座城市步履艱難。
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研究員牛晨在2006年時候就撰文指出,作為一座典型的煤炭城市,鶴崗雖未因資源枯竭而陷入困境,但是要想持續發展,仍需未雨綢繆,做好應對一系列矛盾和困難的準備。
從目前的資料顯示,鶴崗市由于過量開采,整個城市地下幾乎被掏空,地陷區達63平方公里,影響21000戶的居民77980人。最深的沉陷區有30多米,填了又陷,陷了又填,惡性循環。20多年來,鶴崗為整治地陷災害花掉了10多億元。
作為以資源開發為主的礦業城市,鶴崗的城市基礎設施的歷史欠賬較多,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基本條件長期得不到改善。“一礦一城”的建設模式,已很難滿足一個正常城市對地形、交通、供水等方面的要求。而如今,最大的壓力是下崗職工數量多、社會保障能力弱,各種矛盾容易激化。
鶴礦集團辦有99個社會機構,比如幼兒園、郵政所、開發公司等等,養著6400多人,一年花費3.6億。這對于一個23年沒有新建井,9個生產礦中有6個實施破產重組的百年老企業,負擔可想而知。“應調整中央和地方的稅收分成比例,通過增加地方稅收留成比例,向地方提供解決企業辦社會問題的資金來源,以該項資金解決企業辦社會問題。”鵬真懷說。
想停下來可能并不那么容易。
每年的冬季,都是用煤高峰季節,這里的采掘機日夜不停。而今年,另一個背景是,山西煤改,很多煤礦停下來,等待兼并重組。
作為國家另一個能源大省,東北地區的壓力可想而知。
從2004年開始,一項行動在全國范圍內推進,即危機礦山資源接替勘探。
說白了就是給那些百年煤城找到新的出路。
但這對鶴崗卻不是個好消息。龍煤集團鶴崗分公司地測部李純杰主任告訴《中國新聞周刊》,2006年,新興煤礦被列入危機礦山資源再勘探范圍。
當時煤礦已經有兩個采煤面,一個屬露天煤層,在解放前就采完了,現在基本廢了;目前正在大量開采的,是第二個。2006年,地測部門進行深部勘探,發現還有5000萬噸的儲量。于是繼續向下開掘,作業面從地下500米向地下800米處深掘。
這一次,也正是在地下800米處,發生了煤與瓦斯突出。
“對于那些新礦,再采五六十年沒有問題,而對于新興這樣的近百年老礦,可維持的年份已經越來越少。”李純杰說。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資源接替勘探,讓這座謀求轉型的城市套上了新的束縛,一面要解決長期煤炭產業對這座城市的創傷,一方面又不得不繼續負重前行,一些年代久遠的老礦難免隱患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