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可及的鄉村

常桃柱

扶貧小學

玉帶河東岸

柳林村的半壁江山

娃娃們到河西岸去上學

要走好長好長的坡坡坎坎

泥濕路滑,一路跟斗總是趕不上早讀的鐘點

冬天河水冰冷

每年都要凍傷學生娃的腳和心

夏天河水暴漲翻滾

求學的路途就被老天阻斷

地處偏遠山區

鎮雄縣是個貧困縣

中屯鄉是個貧困鄉

政府好不容易籌了一點資金

要在玉帶河東岸建一所小學

以便河東岸的孩子

出門就有起飛的平臺

玉帶河東岸

到處都是丘陵

村支書帶著縣上鄉上管教育的干部

這里走走那里看看

紅泥巴粘滿褲管

終于把校址選定在向家老包

也就是常家墳山前面

教辦的老許說,這里地勢高

亮堂,空氣好

鄉上的干部說,地勢高

娃兒們的夢飛得遠

路

聽說,政府要牽頭

修一座鋼筋水泥橋

把東西相離的石關天險

連成一片

讓柳林河兩岸的百姓

從此有一條便捷的大道好走

夏天不怕河水暴漲,波浪翻滾

冬天不怕河水如冰,凍疼入骨

佳音如好風

一會兒就傳遍全村

聽說政府要來修橋筑路

二叔說他全家愿出一百個義務

大伯說,上學過河的娃娃,從此不再踩水受苦

小三說他準備買張農用車,跑運輸

讓她的女朋友帶上珍珠的項鏈

讓北京的老外吃上二姨栽種的綠包谷

聽說政府要在家鄉的河上修橋筑路

我半夜三更了才睡著

夢見騎著嶄新的摩托

飛奔回家去看望我的老父老母

左肩掛著鮮果

右肩掛著臘肉

背后坐著我那笑顏如花的媳婦

鄉街

收了包谷,割了稻子之后

緊挨鄉政府的街子就鬧熱了起來

張家的花生緊挨著李家的洋芋

本土的黃牛打量著外來的馬匹

竹筐里的雞和鴨臉紅脖子粗的斗嘴

賣棉衣的大嫂和賣皮鞋的

喇叭對著喇叭比賽叫賣

放了假的娃娃,圍著玩具攤攤挪不動雙腳

攤子緊挨攤子,人擠著人

山陽的舅子拉著山陰的姐夫喝酒

一個說在縣城工作的兒媳婦織的毛衣合身

一個夸念中學的外孫有出息

常大嬸和楊伯娘是老表姊妹

你咬咬我的耳朵我咬咬你的耳朵

突然間捂著嘴巴笑個不停

這是十月的鄉村,秋收之后,五谷豐登

鄉街上的天總是艷陽天

洗手浴發,換上最好看的衣服

山村里十八九歲的妹子對娘說

——我要去趕街子

做娘的心里知道這是死丫頭去約會的借口

也只佯裝不知的隨便說一聲

——早點回來撿豆子

【責任編輯 楊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