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柴門（四首）

王競成

燕山的深夜春天一樣茂密

神把燕山搬走了,剩下的靜春天的草一樣茂密

那些沒有拱出大地的芽,在黑暗的泥土下伸

長脖子

也看不見光明,灰喜鵲不習(xí)慣夜間鳴叫

那么多年沒有碰到灰喜鵲黃昏后報喜

春意料峭,寒氣委身夢中的羊群

啃草的羊,吃綠色長大,落下一身潔白的羊

毛

暖性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情人,野貓蹲坐燕

山的角落

時間還早,神背起燕山轉(zhuǎn)了一圈

月亮圓了,轉(zhuǎn)圈的月亮瘦了又胖

晝伏夜出,驚蟄的蛇伸出燈盞

不遠(yuǎn)處的白水寺,沒有暮鼓晨鐘

無和尚,也無居士

三尊石佛守護自己的寺廟,夜間也被一把鎖

反鎖在廟內(nèi)

深夜沒有秘密,出沒的神靈在黑夜看見一切

近處的山遠(yuǎn)了,它跟著月亮走

走吧,光留下來,吃飽了夜色的石頭也留下

光,近了,近了

春天的草一樣長高,一片片鋪滿時間的縫隙

為詩而生,為詩而死

我也懷念一下海子,麥田干旱,艱難返青的

季節(jié)

我詩歌的兄弟,我們是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

你去了陰間,我留在了陽世

生活總把我們拋棄,我們的宿命就是無法拋

棄土地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你詩歌的理想,是我們永恒的記憶

你在安徽鄉(xiāng)下安靜的隱居,那是你的福氣

你曾生活的大都市氣候惡劣,女孩子勢利

鐵軌是你最后的二行詩,那是天堂與地獄對

峙的兩條路

寒光閃爍,時間在上面飛馳、生銹、顫抖

只有成噸成噸的詩歌,才能壓住人性與大地

的傾斜

你詩歌的骨頭在安徽鄉(xiāng)下,成為大地的支撐

你留下的花朵與夢魘,成為喧鬧的時間

為詩而生,為詩而死

我詩歌的兄弟,伸出你的手拉我一把

我就接近黑暗中的光明,我們擁抱在一起融

化

溫暖、濕潤的血水,就可以滋養(yǎng)詩歌母親干

癟的乳房

為詩而生,為詩而死

我詩歌的兄弟,拉我一把

我留在陽世的手,那么冰涼

拉我一把,我多想早日看見黑暗中的光明

燕山柴門

長出一片片春雪,無根的水的浮萍

柴門前我停下來,想起程門立雪的傳說

枯枝圈起的這片山中空地,誰家歇息的菜園

子

很久沒有人推開了,春雪用了多大的力氣

柴門也沒有發(fā)新芽、長綠葉

燕山的灰喜鵲從高枝上撲棱棱來了

低矮的柴門過去也是大樹上的枝干

灰喜鵲想必曾在這些枝干上筑巢

干枯的柴門落滿雪,灰喜鵲飛走了

沒有棲落,它看見柴門還在

就飛走了,柴門上的雪花也想飛

柴門銹蝕的芽眼,鎖住了春雪飛翔的翅膀

山中日子

白水寺幾步之遙,我沒有出家

那里現(xiàn)在無僧,山中日子

我不打柴、在時間中撿拾一些詞語

半山腰的居室,我聽見她說話

少數(shù)字畫在墻上,散淡也能夠養(yǎng)眼

春天快來了,沒有一片雪花到鳳凰亭聚會

前幾日我去深山,遇見山中的小溪出門

我向山頂攀登,小溪卻奔向大海

立足山尖的石頭,再高也冷的孤獨

匯聚海洋的水滴,再小也喧鬧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