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之王 陷入質疑漩渦

本報駐埃及、英國特約記者 唐風 紀雙城

本報記者 黃培昭

“濃密的絡腮胡子，智慧的頭腦，深邃的目光，這目光總是像翱翔藍天的鷹隼一樣看得很遠，把迪拜的現在和未來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是阿聯酋《聯合報》對迪拜酋長謝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馬克圖姆的阿拉伯式描寫。對西方來說，謝赫曾是阿拉伯沙海上最成功的商業奇才，“商業政治”的狂熱推動者。然而，一場債務危機使謝赫和他創造的迪拜模式如同遭遇了一場沙塵暴。迪拜會被黃沙吞噬嗎？世界的目光轉向了這位迪拜之王。

阿聯酋媒體打響“國王保衛戰”

11月25日，迪拜方面宣布，將重組其最大的企業實體迪拜世界，并將把迪拜世界債務償還暫停6個月。此消息一出，頓時令全球金融市場一片嘩然，隨即引發風險資產市場資金的快速出逃，并廣泛影響到股票、黃金和外匯市場。

與迪拜有大量金融和商業往來的西方國家，特別是英國十分惱怒，媒體將矛頭指向了迪拜酋長謝赫。11月29日的英國《觀察家報》上，謝赫的名字同“迪拜堆積的財富難再延續”這樣的標題聯系在一起。撰文的英國杜倫大學歷史學家戴維森毫不客氣地說：“就在三周前，這位迪拜之王還在呵斥對迪拜實力的存疑者閉嘴。而在今天，他自己已經不愿再露面了，而是讓他的兒子出來穩住投資者和媒體，強調說王國的經濟仍在以5％的增幅健康發展，只不過此時此刻沒人關心這些了?！薄缎l報》27日的報道說，謝赫和他的迪拜王族目前已經站在懸崖的邊緣。危機讓迪拜之王曾經的輝煌迅速貶值，而這位堅信迪拜神話將會久遠存在的強勢男人正在面對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驗。一名倫敦金融城的交易員對記者說：“是這位迪拜酋長連累我們再次跌進股市的寒冬”。

對此，迪拜新聞局出版的官方報紙《宣言報》指出，西方媒體在有關此次迪拜債務危機的報道中存在“夸大”、“歪曲”和“幸災樂禍”的情況，而對迪拜酋長的批評更是有失公允。阿聯酋《國民報》29日披露，在阿勒馬克圖姆家族的授意下，迪拜世界公司正在醞釀4項債務清償方案。與此同時，阿勒馬克圖姆家族成員連日來與阿布扎比方面的接觸也已產生效果，阿布扎比政府29日批準阿聯酋中央銀行和兩家私人銀行向迪拜注資150億美元，以協助其度過此次危機。

追求極致現代化的君主

公元1833年，阿勒馬克圖姆家族的祖先率領一支約800人的部落抵達迪拜灣河口，并在此地扎營居住。當時的迪拜，不過是波斯灣之濱的一個小漁村。直至上世紀60年代，迪拜當地人口也只有6000左右。然而，也就在那個時候，巨大石油儲量的探明，為迪拜的起飛提供了“第一桶金”，這個小漁村也隨之開始了向全球金融、交通和休閑業中心樞紐的華麗轉身。

作為家族的第五代，謝赫出生于1949年，是前任迪拜酋長拉希德的第三個兒子?！胺彩菍ι倘擞欣?，都有利于迪拜”，老酋長的訓導一直深深地烙在謝赫腦海中。據一些傳記描述，謝赫從小就是一個“不安分”、生性愛動的孩子。童年的他，喜歡的是“跳格子”和踢足球。從4歲開始，謝赫就接受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的私人教育。1966年，17歲的謝赫與表弟一起到英國劍橋大學留學。此后，他又到英國皇家軍事學院深造。1968年，也就是謝赫19歲那年，被任命為迪拜警察局局長。據說他當警察局長時，迪拜的社會治安很好，幾乎到了“夜不閉戶”的地步。其實，謝赫只當了3年警察，1971年，他一下子躥升到阿聯酋國防部長的高位，這一年，他才22歲，成為阿聯酋歷史上最年輕的國防部長。2006年1月，謝赫的哥哥去世，謝赫繼任為迪拜酋長，并兼任阿聯酋副總統和總理。

《中東經濟文摘》在談到謝赫的執政風格時說，“作為新派的阿拉伯領導人，他更像是一位‘激進現代化論者，在他的領導下，迪拜仿佛成為一個由琉璃燈柱和摩天大樓組成的夢幻世界。

從謝赫初掌權力開始，迪拜就進入了發展港口貿易和珍珠采集業的新生時代。迪拜政府給予民間寬松的經濟發展政策、低稅率和少干預的鼓勵措施，迪拜由此成為初期創業者們的天堂。隨著石油的發現和一系列城市發展戰略的轉型，迪拜開始傾向于利用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海濱造景等特色，加大了城市綠化和基礎建設，大力發展以服務業為主的第三產業。從貧窮漁村發展到現代都市，香港花了100多年，迪拜用了僅僅不到40年。在這次危機爆發前，迪拜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高達3.6萬美元。謝赫興奮地看到，自己統治4年的迪拜正在變成全球貿易中心、金融重鎮、旅游勝地。與其他中東地區阿拉伯國家領導人相比，謝赫最為顯著的不同是他對石油經濟模式的不屑。正式掌管迪拜這艘巨輪后，謝赫更是明確提出，“石油總會有開采完的一天，所以迪拜的經濟不能以石油作為長久支柱?！?/p>

興趣廣博、投入大

謝赫是一名狂熱的足球愛好者。他擁有的阿聯酋航空公司早在幾年前就進入了英超，曾一度成為切爾西俱樂部的球衣胸前廣告贊助商。此后，在謝赫的推動下，阿聯酋航空公司又出資1億英鎊獲得了阿森納俱樂部新球場15年的冠名權和8年的胸前廣告贊助，阿森納新主場也因此定名為“酋長大球場”。

不過，足球也只能算是謝赫的第二愛好。在其赴英求學期間，英國底蘊深厚的賽馬文化，使他成為了賽馬運動的忠實擁躉，如今他擁有的多匹純種良駒價值超過數千萬美元，并且贏得過世界上幾乎所有賽馬比賽的桂冠。而謝赫名下的兩架私人波音747專機，其中一架竟是專門為其愛馬所用。自上世紀80年代至今，阿勒馬克圖姆家族在馬匹、馬場和馬廄上的花費至少已超過10億美元，他們在四大洲擁有3800匹馬和超過1400名員工，而當前世界上5種最貴的純種馬中，阿勒馬克圖姆家族至少已擁有其中4種。

在生活上，謝赫有兩個妻子，與第一個妻子結婚是在1979年，妻子名叫芯德·賓特·馬克圖姆·姝瑪，是他的堂妹，體現了阿拉伯人特有的“親上加親”的傳統。第二個妻子是約旦國王侯賽因的女兒、哈雅·賓特·侯賽因公主，兩人2004年4月結婚。謝赫現在有17個孩子，8男9女。這些孩子們都喜歡傳統阿拉伯文化，好多人都在正式的賽馬和賽駱駝比賽中得到過包括冠軍在內的各類獎項。說起這些，謝赫臉上總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迪拜模式等待修繕

《環球時報》記者今年3月曾赴迪拜采訪，當地民眾在談到謝赫時，勾勒出的大多是一個精力充沛、創意大膽、雷厲風行、事必躬親的領導者形象。出租車司機桑德爾說，謝赫更像是一位總裁，而他治下的迪拜則更像是一家巨大的上市公司。謝赫在《我的構想》一書中說：“政府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營造企業得以成長的最佳環境。從這個角度來說，政治家和企業家沒有分別，而我負責的就是‘商業政治?！敝x赫對“商業政治”的狂熱，當地有人大力推崇，認為他的理想極富感染力，讓人們堅信迪拜人無所不能；但也有人提出異議，認為迪拜的工程擴張速度遠遠高于其文化底蘊的增長，久之勢必導致城市“外實內虛”癥狀的加劇。

謝赫曾說：“迪拜的發展就如同場上的賽馬，只要站上跑道，唯有全速向前?！薄《凇段业臉嬒搿分校墙ㄗh阿拉伯世界借鑒迪拜模式，即“進口”居民和勞工，飛速建立自由貿易區和金融中心，通過大規?；A設施建設和世界頂級概念型建筑的落成，達到推沙筑島、引人關注的效應，從而吸引新一輪投資潮，并由此形成循環經濟鏈條。然而，迪拜一家投資機構的經濟分析師亞哈卜曾對記者說：“迪拜的多元化發展道路尚待修繕，目前我們只能算是從石油經濟中擺脫出來，但卻一頭扎入了房地產經濟的漩渦。而高額債務的累積和并不透明的決策層管理，將為迪拜的發展埋下隱憂?！?/p>

危機發生后，謝赫沉默了幾天。12月1日，他首度表態說，市場對這一事件反應過度，因為外界“對迪拜正在發生什么缺乏了解”，媒體炒作加劇投資者憂慮。當地輿論在維護謝赫權威的同時委婉地暗示，“或許在保持‘全速向前的同時，偶爾停下來的思考和修繕將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