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存折

上　央

初二時,父親從鄉(xiāng)供銷社下崗,和母親一起務農(nóng)。因為身體瘦弱,全家只種了三畝地,農(nóng)閑時也不能去城里干苦工,家里的收入捉襟見肘。

中考后我開始萌生輟學打工的念頭。那一晚,父親坐在床頭,抽了一夜“大前門”。

次日早上,一家聚著吃早飯,父親拿了一本綠色的郵政存折,拍在桌子上,說:“不就是錢嗎,這里夠你上到大學畢業(yè)了,狗崽子竟然怕我供不起!”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里,我看到了他少有的怒氣,所有輟學打工的決心頃刻間土崩瓦解。我的心情是感恩、驚喜,我終于可以繼續(xù)讀書、圓大學夢。

在“存折”的鼓勵下,我走進高中,心無雜念地學習。我肯定的是那存款即便不能使我們過得衣食無憂,但一定可以緊巴巴地供我上學,父親摔存折、拍桌子時的眼神讓我對此不容置疑。

種地之余,父親開始養(yǎng)豬、雞、鴨、鵝,母親給人編籮筐,等等,所有他們能做的掙錢活計,他們一樣也沒落下。這讓我在高中的三年時間,從沒有感受到上不起學的危機。我終于從那所因大學生出得少而被稱為不毛之地的農(nóng)村中學考入軍校。拿到通知書那天,父親喝了很多酒,他反復對母親嘮叨著兩句話“解脫了”、“這孩子爭氣”。因為讀軍校是“供給制”,國家承擔了學員的學費及生活等費用,我便不再需要家里負擔,父親的存折便也慢慢被遺忘。

不久前,我和相愛多年的戀人登記結(jié)婚,也成了一個家庭的男人。男人必須撐起一個家庭里的一切不幸、艱難,用財富、用精神……不管用什么力量。這是父親在我擁有自己家庭時給我的人生警言。

婚禮上磕頭行禮時,父親把多年前那本綠色存折給了我們,然而,打開存折才知里面數(shù)額是一元,開戶后沒有—筆登折信息,我驚訝不已,同時也深深理解了父親的深意。

摘自《宿遷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