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勇
我們生活在一個矛盾的世界里,我們的建筑越來越高,但是我們的寬容之心卻越來越少,我們的路越來越寬,但是我們的視野卻越來越窄;我們花的多,但擁有的少,我們買的多,但享受的少。
我們的房子很大,家庭卻很小;交通越來越便利,可時間卻越來越不夠用,我們的學位越高,感知卻越差;知識增多,判斷水平卻在下降;專家越多,問題也越多;醫學很發達,可是我們享受的福利卻很少。
我們豪飲,不顧后果的消費;笑的時候少,很容易生氣,熬夜熬得很晚,早上起來太累;讀書很少,電視卻越看越多。
我們談的很多,聽的卻很少;愛很少,仇恨卻很多,我們學會了如何生存,卻沒學會生活。
我們可以登上月球順利返航,卻不愿意穿越一條街去認識一位新鄰居;我們已經征服了太空,卻不能征服心靈,我們已經做了很多大的事情,卻沒有做更好的事情。
我們可以凈化空氣,卻污染了靈魂;我們可以讓原子裂變,卻不能排除我們的偏見,我們寫的多,但學的少,我們計劃的多,但完成的少。
我們學會了匆匆忙忙,卻沒有學會等待,我們的收入在提高,但我們的道德水平卻越來越低。
我們生產了更多的電腦來儲存更多的信息,生產出比原來更多的復制品,但是交流卻越來越少;在數量上我們可以擁有的越來越多,但質量上卻越來越差。
這個時代,夫妻兩人都有收入,但離婚的人卻越來越多;我們有漂亮的房子,但家卻是支離破碎的。
這個時代,我們可以滿世界旅游,可以丟掉道德,可以一夜情,可以擁有過于肥胖的身體,可以擁有使人笑,使人鎮靜,使人死亡的藥丸……但我們到底該去向何方?
摘自《讀者·原創版》
讀書人的宿命
鮑爾吉·原野
貪財為饕,貧食為餮。為貪書的人應造一個字——書在上,食在下,讀音吃或癡。
人把魅惑最大的四件事稱為“酒色財氣”。不周延,很不周延,其中還沒包括麻將,沒包括書,怎么夠得上魅惑呢?
讀書人見到書,與貧色人見到異性還不一樣。貪色之人尚會(常常會)喜新厭舊,讀書人永不厭書,不會因為吃到一回宮保雞丁就棄書,也不會因為娶了媳婦、買了新房而厭書。讀書人見了書,是找到了宿命,鉆進去,可以呆一輩子。
讀書人的福氣如同夢游者,生活在兩個世界。夢游者在夢里衣冠楚楚地行走在大街上,唱歌或者坐在長椅上休息后再走,高攀屋頂溜達不知道害怕,白天再過另一種生活。讀書人在人界生活,飽嘗酸甜苦辣;在書界,他是君王,是高居云端的上帝,是打掃落葉的秋風,是淘瀝金沙的篩子。讀書人在書中看遍了世態炎涼而毫發無傷,是天下占大便宜的人。
有人慫恿游人到地里摘瓜、到林里摘桃,說這叫“自助游”。這些,都不如請讀書人上書店看書,所嘗不止桃味、瓜味,還有人生況味。況味勝過水果味。
讀書人見書之后眼冒欲火,讀書人為書不擇手段,讀書人為書而說謊、而偷竊、而中飽私囊、而早晚節都不保,和“罪犯”沒什么兩樣,只是沒犯罪而已。于這一點,讀書的成癮性、依賴性、不可戒斷性遠遠高于酒色財氣,難以自拔。
讀書人不止看熱鬧,文字自有文字的魅力。一句“浴乎沂”,神接千載;一句“江南可采蓮”,面拂清風。“人有病,天知否?”讀書人病入六經,心經為詞語上炎,肝經為典籍壓迫,腎經為章句壅塞。雖然“劉項原本不讀書”。但讀書人的太陽、少陽、陽明各經,太陰、少陰、厥陰諸絡,全因讀書而不靈泛。見了書就足難移、指趨僵、眼發直,這一種病沒有疫苗、沒有藥、也不影響長壽。發乎書,止乎讀,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摘自《新書導讀》200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