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隱秘的幸福（組詩）

周廣學(xué)

仿 佛

仿佛剛剛結(jié)冰就已解凍

春水一波一波漾過來

今年的三月為什么連接著去年的十一月

就像小時候也曾驚奇

我們的村莊“崗上”

為什么與很遠處的村莊“良臺”

仿佛并肩攜手 纏綿眷顧

仿佛我們村頭的老槐樹

已經(jīng)把寬厚的陰涼灑向良臺

良臺火柴盒一樣的房子

也明眸皓齒地大起來

我就要看見那里的燈光如水般漫溢

那里的炊煙

攀上屋頂,又把身子俯下來

仿佛我們這里一擔(dān)子水遞過去

就能澆綠那里的菜園

那里的女人舉起針線

要為我們縫衣綴帶

我反復(fù)咀嚼其中的味道

仿佛兩個村莊之間

那深深的溝壑、多褶的坎坷并不存在

雪下了又下,風(fēng)吹了又吹

桃花還是紅,杏花還是白

床單上的印花:綠蘋果

從樹上剛摘下來的一個

鮮綠,眉心閃耀陽光

像古代剛出嫁的一位閨秀

帶著貼身丫頭,它帶著一片

小巧的葉子

從上到下被切開的,半個

應(yīng)該裸露幾粒籽兒呢?

回答說:兩粒。

兩個酒窩的神秘微笑

還有一只置身水中

水波一條一條,被比成白色

它端坐其中,夢想天上的星星

灑在身邊,呈五角形

一字兒排開

綠蘋果們,被有序地復(fù)制

嬌姿落一床,仍有余——

有一些隱秘的幸福

有一些隱秘的幸福

在紋理繁復(fù)的世界上

悄悄流動著

它們像葉芽一樣細小

即使畫筆也無法說出它們的色澤

即使詩句也無力點破它們的細胞

它們來自于石頭輕柔的低語

來自于草叢中飛舞的蟲兒

或者來自于一些寧謐的空白

它們穿過我

(和另一些簡單的人)

沿著血液的網(wǎng)絡(luò)震顫

它們將穿透我的生命

(和另一些生命)

從這頭涌向那頭

當(dāng)我們依次化作泥土

它們也一次次藏入泥土

我們不呼吸,它們?nèi)匀涣鲃?/p>

將歡樂注入大地上的

花、樹、水、糧食

我要歌唱,而不是……

我要歌唱 而不是嘆息

我要耕耘 而不是丟棄袋子里的麥粒

是蛇行的時間使我們老去

并不是我們自己

山重水復(fù) 世事堆積

輕盈飛翔的

是永遠純潔的天使

純潔——

讓我高舉這張牌子

任憑皺紋打碎鏡子

如果一片云影飄過心靈的天空

那也是因為憧憬而憂郁

憂郁——

是通向彩虹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