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七章）

舒　垠

一

一座茅庵,一大片玉米地,一只潛伏的獾正等待它實現陰謀的時機。

一個老人,站在畦壟。他的身影把獾的目光刺痛。

我聽見獾的口齒齒聲,像一陣大風掠過玉米林。

二

面對一塊巖石,我該怎樣對它說:“我學會了沉默?”

太陽的光芒,金子的光芒,讓草木在輝煌之后走向死亡。

而一塊巖石,卻能對此無動于衷。

三

松樹輕搖,苔蘚在飛。石子巋然未動,花草不見蹤影。

一個行路人,一口黑窯洞。十根手指,摸到只是大風。

四

在隆冬的某一天,在隴南的某一山地,我與一堆篝火相守著。

從早晨到傍晚,我看見那些爆裂的火星,一如這個季節飛濺的雪花,拂過我的臉龐,并將我的眼睛照亮。

五

面對白雪,面對落滿白雪的山地,我說,“白啊!”當我正為這種景觀感嘆時,一陣突襲而來的風,卻給了我一個狠狠的巴掌,并拋下一聲嘲笑。

“愚蠢的家伙,你看到的僅僅是它的表面,你能否看到它真正的內心?”

六

春風舒腰,馬場梁如一個剛剛臨盆的嬰兒,渾身散發著體香。

春風舒腰啊,剛臨盆的嬰兒,在春風中輕跑。她經過的地方,花開,鳥鳴,清泉在石上款款流淌,就像馬場梁這個嬰兒,撥弄出的美妙琴音。

七

一千次尋覓陽光,一千次,我用整個身心撫摩這些透明的蝴蝶翅膀。

我從一個盲者到睜開眼睛,這是一次很大的跨越。陽光讓我看見花朵以及我的手指,和我美麗的新娘。而在這以前,我一直是個盲者。

真該感謝你啊,陽光,我的第三只眼睛,你用光芒照亮了我的詩歌,也洗凈了我落滿灰塵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