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江：天子之劍天下服

周　曉

“知道怎么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真有錢么?看他在晚宴上買不買單，在拍賣會上舉不舉牌。”這是皇甫江的經驗之談。鄙視裝模做樣，他自己可是經常在拍賣會上不管不顧地舉牌——繼而四處覓錢去。他說：“我沒有錢，但我實在”。

皇甫江讀了多年的武俠，進而收藏冷兵器。“讀武俠和我收藏刀劍沒多大關系，”皇甫江說，“很多男人都會喜歡，只是我碰到了”。“未了書屋”早已不在，他卻仍能大段大段地背出小說的開頭。然而今天他說：“我們被騙了。漢代之后俠客不復，俠客精神不復”。

皇甫江說，他最喜歡的一篇武俠小說是《七種武器》里的《離別鉤》——“你用離別鉤，只不過是為了要相聚”。

磨洗認前朝

皇甫江的哥哥說他“一屋子刀，沒有一把能夠切菜”。事實確實如此，皇甫江坐擁古代冷兵器五千余，這在古代是足以用“私藏兵器，造反謀逆”的罪名株九族的，而目前，他基本用暴殄天物的方式將自己的全部收藏“堆在房間里”。

“沒有時間整理，沒有時間研究。”皇甫江說。盡管他曾花三年寫就《中國刀劍》。相信皇甫江不會假裝謙遜，他說他“只是收集”，而關于刀劍研究的專著“只是沒有人去寫”。

“十年前我開始收藏刀劍的時候，中國的刀劍研究可以用奄奄一息來形容”，皇甫江說。“十年前用一部勞斯萊斯的價錢能買到中國最好的100把刀劍——當然那時候我也沒有那么多錢。”十年前皇甫江盡其所有購買“一塌糊涂的刀劍”，他曾收購了一千把龍泉劍，是為壟斷——后來專門捐給龍泉一把。他說“不能讓它們落人不懂之人之手，不能讓他們被拿去劈柴”。

西方人的刀劍收藏觀讓皇甫江艷羨。英國人的騎士傳統，工業革命背景；意大利人的文藝復興，法國人的浪漫情懷，日本人的武士道極致，西班牙人的冒險精神，這些都被融合到他們的刀劍收藏和刀劍研究中。“刀劍是集一切大成之物，”皇甫江說，“現代中國卻沒有刀劍史”。

總結自己十年來的刀劍收藏，皇甫江說他的最大貢獻是：“將幾近荒蕪的門類變成部分人的專注”。

譬如，“現在再去收劍，鄉下老農能夠開出跟蘇富比同樣的價錢”，因為他們知道了它們的價值。

而皇甫江幾經周折收購乾隆刀，創下世界第一高價的事跡更是早已傳為美談。

為此寶刀，皇甫江先是與德國赫爾曼歷史公司取得聯系并報名競拍，希望聯合有識之士將此刀帶回中國，卻因此意外地在全世界的中國刀劍收藏圈中掀起軒然大波，導致持續了六個月之久的“寶騰”真偽和價值大討論。而在慕尼黑電話競拍錯失寶騰后，他立即飛往德國，“親手持握、撫摸并審視”，確為真品，“驕傲和懊悔的情緒交織不斷”。2006年4月初，得到寶騰即將再次競拍的消息后，在皇甫江的帶領下，拔刀齋論壇十數名資深刀劍藏家分別從廣東，東北飛赴首都，匯合當地藏家一起出現在蘇富比預展現場，最后，皇甫江以超過底價四倍的天價4604萬港幣拿下了這把“寶騰”——清代乾隆皇帝御制天字十七號腰刀。他不無感慨地寫下：“4月10日下午2時許，一聲槌下，“寶騰”拍賣終于塵埃落定，隨著兩項世界紀錄的誕生，中國古代刀劍收藏盛世自此來臨”。

至于藝術品收藏商業化，皇甫江斬釘截鐵地說：“中國刀劍不賣，我不靠這個掙錢”。為此，他的許多朋友變成了敵人，然后其中的一些又變回了朋友，因為發現他“確實沒有占到便宜”。“真正的收藏家很窮。”隨后皇甫江嘻嘻一笑：“而我偶爾賣西洋古董劍掙錢”。

劍膽中國心

“漢后無俠”，皇甫江說，“因為中國人的政府在宋朝之后黜兵尚文。漢代之前中國人的最高標準是“道”。而其實中國人真正的精神應該是高貴，那，也就是劍的精神”。

在《中國劍與中國土文化中》，皇甫江這樣寫道：“不同國家的刀劍可以反映其民族性不同的價值觀、人生觀和哲學觀：日本刀的剛烈偏執；馬來刃的詭辣奇異；中國劍的飄逸大度，都可在一刀一劍的構造、形制、配飾、用法上表露無疑。比如中國劍多為千錘百煉之劍，鋼、柔、韌、利。它不如波斯馬刀兇險，利用馬的奔跑速度取人首級于無形；也不如日本刀的盛氣凌人，雙手握刀，每一擊都竭盡全力，力求必殺。中國劍講究單手執劍，飄逸無形，以柔克剛。高手對決，劍尖所指之處，多屬要害而非致命部位。一劍挑破對方手腕，擊落兵器，即退后收手，還劍人鞘，多不置人于死地”。

在皇甫江十年收藏的數干把古劍中，慈沆是很特別的一把：它既非高價購得，也沒有金玉配飾，甚至連簡單的銘文都沒有。一切都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其它珠絲馬跡去追尋其背負的歷史，更無法說找到浪漫的故事。

皇甫江曾寫：“我喜歡它，是因為劍刃的本身，尤其在經歷一個半月，親手完成最后一道研磨后端詳近乎晶瑩剔透的劍體時。我驚訝于寒冰藍刃的光芒和完，但更加神折于劍身的精美肌里——無數細密的花紋似云霧繚繞，更如百川流動，急中帶緩，一瀉千里，直達劍尖。我隱約有一種感覺，但當時無法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