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嗣興
從長遠的角度看,發展中國家在2020年以后承擔合理的減排義務,以換取發達國家的環保技術支持和不實施“碳關稅”的承諾。另一方面,應在國內加大調整經濟結構對于降低GDP單位能耗的作用。
氣候變化是當今世界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其影響已經很明顯,后果也已然十分嚴重。一段時間以來,全球氣候問題已經突破了單純的氣候與環保科學工作者的本愿,而是與貿易自由化、知識產權、地區安全等眾多議題一起,成為當今國際社會面臨的重大議題之一。氣候問題不僅是指全球氣溫不斷上升,不僅關乎溫室氣體的排放,而且正在重構這個世界的政經格局。
9月22日開幕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峰會上,8位國家領導人的發言,尤其是中國和美國元首的發言最受關注。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美兩國是世界二氧化碳排放量居前兩位的國家,兩國的排放量已占世界的40%。從根源上說,氣候問題是人類從事生產活動以來,特別是工業革命以來長期積累形成的。而無論從歷史或是從現實來看,氣候問題主要是發達國家工業化過程中大量排放溫室氣體造成的,廣大發展中國家是最大受害者。從西方工業革命開始的1750年到1950年的兩個世紀內,因人類利用化石燃料而產生的二氧化碳中,發達國家的排放量占到總排量的95%。從1950年到2000年,一些發展中國家開始實現工業化的半個世紀里,發達國家的排放量仍占到總排放量的77%。據統計,從1950年到2002年,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只占世界同期累計排放量的9.3%。從歷史累積排放看,發達國家占全球累積排放的3/4以上。從人均排放看,發展中國家僅占發達國家的1/4。二氧化碳在大氣層中最長可停留3000年。也就是說,全球氣候變暖主要是發達國家長期的毫無顧忌的排放歷史造成的。目前及今后很長一段時間,發展中國家的人均排放量都會遠低于發達國家,即使到了2020年,發達國家在減排目標順利完成的情況下,人均二氧化碳排放仍將高于發展中國家。假定美國2020年比2005年減排20%,其人均排放仍高達15.7噸;而中國即使在較高的經濟增長情形下,屆時人均排放也只有8.8噸。目前,發展中國家二氧化碳排放中,部分是屬于西方發達國家的“轉移排放”。例如,作為全球制造業中心,中國生產了其它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需要的大部分高耗能產品。這樣的背景決定了各個經濟體間減排責任的分擔,必然應有不同的比例,也就是說,每個經濟體在考慮自身利益的同時,又必須擔當起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
據新華社報道,胡錦濤在峰會上表示,中國已經制定和實施了《應對氣候變化國家方案》,明確提出2005年到2010年,降低單位國內生產總值能耗和主要污染物排放,提高森林覆蓋率和可再生能源比重等有約束力的國家指標。僅通過降低能耗一項,中國5年內可以節省能源6.2億噸標準煤,相當于少排放1.5億噸二氧化碳。從中國的角度看,面對氣候問題,政府已經主動、合理地擔當起一份必要的責任。氣候問題是全人類面臨的嚴峻挑戰,事關人類生存和發展,中國莫能例外。這種擔當是必要的,但必須堅持“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要與自身的責任和實際能力相符。美國媒體將中美兩國元首的講話作了對比。美國媒體對奧巴馬政府的行動力表示懷疑。美聯社稱,在美國,國會尚未通過氣候變化應對法案,并且極有可能在年底的哥本哈根聯合國氣候大會之前,也拿不出什么新法律來。在民主黨執政美國的當下,任何與應對氣候變化有關的法案,必須能說服參議院中民主黨議員和那些有時“跨黨投票”的共和黨議員,才能確保在參議院通過。多數美國人都同意氣候變化是一個應該解決的問題,但他們也很清楚,解決這個問題是一樁“砸大錢”的事。共和黨議員最近提交了一份報告稱,加大減排力度預計會讓每個普通美國家庭在能源上多花費數千美元;另有民主黨議員援引一研究報告(其中包含了國會預算辦公室最近公布的一項報告內容)說:“預計減排在2012年前會讓每個美國家庭的購買力平均每年損失90美元,到2050年,年均損失會上升到925美元,而從2012年到2050年平均損失將為455美元。”美國國內醫改的爭論使奧巴馬已難有作為,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美國如何變化,世人還需冷靜觀之。
當下全球經濟危機尚未完全觸底反彈,在此前的G20峰會上,各國領導人雖然在會議上莊嚴承諾,他們不會在這場70年來最為嚴重的金融危機中動用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但事實上,各種“隱性”的貿易保護措施已悄無聲息地被推到前臺,其中以應對氣候變化為由的“碳關稅”征收正在醞釀出臺。“碳關稅”征收的邏輯是:認為來自發展中國家的進口產品由于在本國生產時排放了二氧化碳,發達國家認為其產品生產過程“犧牲”了共同環境,因此要向其征收補償稅款。目前歐盟和美國在這方面都開始有所行動。美國眾議院率先于6月26日通過了《清潔能源和安全法案》,規定美國將對未達到美國碳排放標準的各國產品征收高額懲罰性關稅。如果美參議院在9月完成有關審議,美國將從2020年起正式征收“碳關稅”,這對于發展中國家的出口產品而言,無疑是一種打擊。而歐盟方面也早在6個月前開始制定相關政策,該政策同樣企圖通過氣候變化方面的訴求來實現保護主義。“碳關稅”正在淪為“環保”名義下的貿易保護,必須引起人們的高度警惕。
中國在不久的將來就將面臨“碳關稅”博弈。有理由認為,寧愿承擔合理的減排義務,也不能接受“碳關稅”。因為減排義務的規定比較明確,雖然也會導致生產成本的提高,但不太容易被扭曲為一種貿易保護主義措施。因此,從長遠的角度看,發展中國家在2020年以后承擔合理的減排義務,以換取發達國家的環保技術支持和不實施“碳關稅”的承諾,是可以考慮的一種選擇。另一方面在國內加大調整經濟結構對于降低GDP單位能耗的作用。但必須清楚一個國家在某個時期的經濟結構與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階段高度相關。目前中國處于城市化、工業化經濟發展階段,高GDP增長、高能源需求增長和高耗能的工業結構是一個典型特征,把降低單位GDP能耗完全寄希望于調整高耗能工業結構是不現實的。對于經濟結構調整,能源價格是一個見效快的工具。能源行業的國企壟斷使得政府可以有效控制能源價格,將能源價格作為一個宏觀經濟工具。政府在考慮能源價格時經常左右平衡、前后為難、舉棋不定,既影響了能源價格改革進程,也影響了能源價格促進經濟結構調整的有效性。如果不能通過提高能源價格、改革來抑制高耗能,調整經濟結構就非常困難。在經濟貿易全球化導致的全球經濟分工中,“中國制造”的標記無所不在,既成為一個時代的象征,也明確了中國的定位。短期內企圖改變中國的低端、商耗能的出口是不現實的,中國當前的就業形勢也不允許這樣做。所以把節能減排的希望過多的寄托于短期的經濟結構調整同樣是不現實的。然而,對于中國來說,降低GDP單位能耗、節能減排又不能等。就是說,現階段中國經濟轉型的著手點,不能是行政強制式經濟結構調整,而應是在保證經濟增長的前提下探索低碳經濟發展,即通過低碳經濟發展模式和政策來引導經濟結構改變和調整。將低碳經濟作為一個發展模式,當全社會用低碳思維進行思考時,就可以有效推動經濟結構調整。低碳經濟發展的內容包含兩個方面,一是提高能源效率和需求兩側節能,二是調整能源結構減排。在經濟結構一定的情況下,能源強度問題可以通過供給和需求兩側的節能來解決。政府在節能領域可鼓勵各部門提高能源效率,制定和實施嚴格的工業技術標準、建筑標準和污染排放標準,以及加強監管和實施機制。有效的節能環保必須與企業和個人的收益相聯系。
環境科學研究得出了一個簡單而嚴峻的結論:所有國家必須共同努力應對氣候變化。采取的時間就是現在。應對全球氣候變化,中國應擔當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中國正在擔當起屬于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