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

段玉梅

古朽的呢絨絲線和泛黃玫瑰紅色的鵝毛扇,讓我想起了久遠的滄桑歲月……她所蘊含著的那些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應該時時地回憶、細細地品味。

搬家的時候,我在書柜里深處的一角,意外地發現了一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歷經歲月的塵埃,玫瑰紅色的鵝毛扇面上,早已厚厚地蒙上了黃褐色,但扇體基本完好無損。輕輕地拍拍,扇把上那根紅色的呢絨絲線,居然悄無聲息地撕裂開來。古朽的呢絨絲線和泛黃玫瑰紅色的鵝毛扇,讓我想起了久遠的滄桑歲月,還有在生命的過程中,母親輕搖這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呵護我成長的難忘記憶。

唐代詩人杜牧在《秋夕》中所寫的“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那種絲制團扇,和《水滸傳》中“農夫心內如湯煎,公子王孫把扇搖”的書畫折扇,都是千金小姐、公子王孫們顯示派頭,附庸風雅的裝飾物。記憶中的扇子并非如此,母親專門為我做了一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取材簡單耐用,也是一種樸實無華的、驅趕蚊子消暑用品,更是我童年時驅趕酷暑的最愛物品。

小時候的夏夜是很漫長的。那時,電力資源并不豐富,遠沒有現在這么普及,更別提什么電風扇了。為了度過漫長的夏夜,都會在院子里搬出竹床、涼席、躺椅和板凳,在空場子里或葡萄樹下歇涼。蝶翅般玫瑰紅色的鵝毛扇,便在有月光的夜幕下四下翻飛,時不時地聽到“嘣嘣”幾聲,鵝毛扇拍在腳桿子上,飛蚊嚶嚶嗡嗡地倉皇而逃。

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在院子里倒映著無數月光的倩影。蔚藍的天空,綴滿了寶石一樣的星辰。那星星半明半昧,眨著朦朧的眼,于是,夏夜成了水晶般通明的世界。大人們聊著趣聞軼事,而孩子們的樂趣,在于學唱歌謠和聽故事。就這樣,我在母親的懷抱里,度過了一個個美好的夏夜。母親搖著玫瑰紅色的鵝毛扇,拍著我的小腦袋,那些上口的歌謠與動人的故事,就像從小人書里出來的仙境一樣,從母親的嘴里流淌出來。白雪公主、鐵塔李天王、猴子撈月、美人魚等故事,讓我聽得如癡如醉,浮想聯翩。母親夜夜搖著玫瑰紅色的鵝毛扇,為我驅趕酷暑,開啟心智。

那種相濡以沫的親情,往往借助于小小的玫瑰紅色的鵝毛扇為起點,越燃越濃郁,使人永遠無法忘懷。為了免除蚊子對我的侵擾,母親總是在臨睡前,拿著那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將蚊子驅趕走后,再把我放到涼席上。有時天太熱了,母親干脆坐到我的身邊,哼起了催眠曲,輕搖玫瑰紅色的鵝毛扇,為我送來清爽愜意的絲絲涼風,直到我酣然入睡為止。多少個夏夜,每當我被熱醒或被惡夢驚醒,母親都會拿著一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溫柔地扇起來,給我以甜蜜的撫慰。再想起那時的情景,真的是一種奢侈的母愛享受。有時,我也會為爐火旁邊做飯的母親打扇,為疲憊歸來的父親打扇,他們驚訝地繼而欣慰地笑起來,旋即抱起我。一把玫瑰紅色的鵝毛扇,便成為溝通親情的紐帶。

如今的人們,已經習慣了使用電風扇、空調,或只是喜歡欣賞檀香扇、絹扇、竹絲扇和骨扇。古樸的玫瑰紅色的鵝毛扇,漸漸地被人們冷落了、遺忘了,但她代表的那個時代、她所蘊含著的那些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應該時時地回憶、細細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