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暗殺事件的背后

袁晨雨

襲擊革命衛隊,也就意味著是向伊朗最高執政當局的挑戰。

7月18日清晨,一直在核問題上表現強硬的伊朗,冷不防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當時,一些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官員正準備舉行一個地方會議,一名自殺式襲擊者在會議地點引爆了綁在身上的炸藥,造成至少29人死亡,28人受傷。死者中包括革命衛隊地面部隊副司令員舒什塔利和革命衛隊錫斯坦-俾路支斯坦省指揮官穆罕默德扎德,以及當地部族首領。

伊朗革命衛隊是伊軍中軍事和政治都很過硬的精銳之師,在伊朗國內擁有特殊的政治、軍事和經濟地位。襲擊革命衛隊,也就意味著是向伊朗最高執政當局的挑戰。

事件發生后不久,伊朗反政府武裝“真主旅”跳出來,宣稱對這起自殺襲擊負責。資料顯示,這個所謂的“真主旅”,不過是一小群打著宗教旗號另有所圖的恐怖分子,以其組織架構和經濟實力,它是如何探知到革命衛隊準確的會議時間和地點的?又是如何能沖破層層封鎖實施爆破的?諸多疑問預示著,這次恐怖暗殺事件,可能并不簡單。難怪革命衛隊在一份聲明中說:“很顯然,此次襲擊事件中有外國因素,特別是那些和全球傲慢勢力相關的因素存在。”

真是話里有話。

“真主旅”是些什么人?

在伊朗國內,“真主旅”并不陌生。2006年,現任總統內賈德第一次當選時,“真主旅”就給了他一次下馬威。當他驅車視察俾路支省時,差點被“真主旅”以如出一轍的方式炸死。德黑蘭大學副教授莫哈默德·馬蘭德說,俾路支省四環貧瘠的山脈成了恐怖分子的一方沃土,阿富汗塔利班、“基地”組織、巴基斯坦的販毒分子都是“潛伏”在俾路支省的恐怖力量。于是,在這種生存環境之下,“真主旅”幾度易主,幾乎和各大恐怖組織都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

由于社會經濟發展的多重差異,伊朗國內大波斯民族主義與各個少數民族的關系一向不睦,遜尼派與什葉派積怨尤深。2003年才冒出來的“真主旅”就號稱自己集結了1000名“民族斗士”,宣揚的理念是要為伊朗處在少數宗派地位的遜尼派爭取合法權益。

“他們雖然打著‘真主之名,但是它干的很多勾當實際上嚴重違背伊斯蘭教義:殺人、越貨、綁架人質,無惡不為。”馬蘭德說,“在販毒上,‘真主旅經常同塔利班合作,因此經常與邊防的伊朗革命衛隊產生激烈的沖突,積怨頗深。”

“真主旅”與伊朗革命衛隊的交惡愈演愈烈,在他們刺殺內賈德行動失敗后不久,就在邊境綁架了7名伊朗士兵,并以交換人質為條件要挾伊朗政府被迫答應其部分條件。2007年又曾在扎黑丹殺死11名伊朗革命衛隊士兵。

2008年,巴基斯坦在山區的圍剿行動中逮捕了“真主旅”創始人和最高指揮官阿卜杜勒·馬利克·里吉的哥哥阿卜杜勒·哈米德·里吉,隨后將其遣返伊朗。今年8月,在宣布哈米德死刑判決的新聞發布會上,哈米德爆出了一個驚世新聞:“真主旅”高級成員曾多次在巴基斯坦等地與美國情報機構接觸,美國方面承諾提供一切“真主旅”所需的資金和設備。

美國ABC新聞網記者布賴恩·羅斯和克里斯托弗·艾沙姆說,他們曾報道過美國政府一直秘密給予真主旅“鼓勵和建議”,美國政府沒有直接向“真主旅”輸出現金,因為提供資金需要正式的總統令或“調查結論”,還必須受到國會的監督,因此他們選擇通過與歐洲和海灣國家有關系的伊朗流亡人士提供給“真主旅”的領導人阿布德·馬利克·雷吉援助。但他們當時的報道很快被中情局官員稱為“不準確”。

可是,哈米德的爆料顯然不是空穴來風。“美國的確需要展開一種姿態,向世人展示它在伊朗的少數部族中的朋友,這些人可為他們搜集信息、挑起社會動蕩并使伊朗政權無暇顧及在伊拉克的議事日程。”馬蘭德表示。

誰是幕后黑手?

早在今年4月,打擊巴伊邊境塔利班勢力的計劃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為了這次行動,美國曾想與伊朗連手采取軍事行動,美伊軍方領導人還曾就此進行了秘密會談。美國國防部長蓋茨、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倫和空軍第一副參謀長鄧肯·邁克納布共同向總統奧巴馬提交一份詳細計劃,其中就包括,美軍使用伊朗的一個海軍基地作為核心基地,通過該基地經海路把美軍的軍事裝備運送到阿富汗,以及利用伊朗靠近阿富汗最近的查巴哈爾港,運輸車隊從該港出發,經過錫斯坦地區,從那里把美軍裝備運進阿富汗。

無獨有偶,當時伊朗東南部軍事力量實際控制者,正是這次自殺爆炸中遇難的副司令員努爾阿里·舒什塔里。那么,這中間會有某種關聯嗎?事后,伊朗保守派代表人物、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秘拉里賈尼的聲明印證了觀察家們的某些猜測。他認為,最近“真主旅”的恐怖襲擊都應由美英“埋單”,這是美英對伊朗仇恨的體現。

而伊朗革命衛隊地面部隊司令帕克波爾也聲稱,美國與英國政府共同“訓練”了那些制造自殺爆炸的恐怖分子,并“為他們提供裝備”。

倫敦大學伊朗問題專家馬基德·塔法雷斯認為,美英有十足的理由憎恨革命衛隊,因為他們完全是內賈德的嫡系部隊,并且牢牢掌握著伊朗國內的經濟發展,他們想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據說,內賈德和革命衛隊的特殊關系,是其平步青云的關鍵。內賈德在2005年總統選舉中勝出,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衛隊士兵及其家屬對他的支持。其實,在霍梅尼時代,革命衛隊僅是革命輸出的單一化產物。由伊朗方面提供的部分資料表明,內賈德在兩伊戰爭期間參曾加了伊朗革命衛隊,并成為一名情報專家,但內賈德本人卻對此表示否認。但毋庸置疑的是,內賈德時代的革命衛隊被賦予了更多的經濟職責,包括石油、造船業等。一些專家認為,在美國人看來,他們對美國利益構成威脅,而且威脅一天天強大起來。

在布什政府時代,美國就曾因伊朗核問題,史無前例地把革命衛隊拉入了國際恐怖組織的“黑名單”,當時的《時代》周刊更直接將這種行為定義為“動武前奏”。

奧巴馬政府對伊朗革命衛隊至今也未作出過突破性的定義。10月1日進行的伊朗與六國第一輪談判中,伊朗與美國進行了直接接觸,而拉里賈尼宣讀對事件的聲明時,正是他啟程前往日內瓦參與美法和國際原子能機構有關伊朗核問題新一輪對話的前一日。伊朗原子能機構19日就發出警告,如果關于第三國代為加工濃縮鈾的談判失敗,伊朗將把濃縮鈾等級提高大約20%。馬基德說,作為革命自衛隊出身的拉里賈尼而言,自殺爆炸事件在其胸中燃起的憤怒之情,將引起伊朗核問題下一階段談判的諸多變數。

然而,《紐約時報》評論認為,現有證據顯示,這一襲擊還應該歸咎于伊朗國內波斯人與俾路支人、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決,由于先有哈米德主動交代的情節,自然會造成內賈德對美國持有的懷疑態度。如今看來,認定美英下“黑手”的內賈德與拉里賈尼手中,還缺乏有力的證據,但這并不妨礙美英登上“嫌疑人”的名單。這場動機難辨的暗殺事件以及暗殺背后的秘密,還尚待案情的進一步調查,才會最終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