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身后的風景

伊麗莎白·布米勒

每逢新任總統入主白宮，歷史的車輪都會在華盛頓驟轉。

2009年1月20日也是如此：新的內閣成立，新的國會，新的政策；白宮也自然會呈現新的風格和面貌，新的令人尷尬的總統親戚以及新的賓朋。

然而在歷屆美國總統的白宮生涯里，有許多事情是多年如一的。終身任職的女傭，一如既往地為總統鋪床；后廚照樣削土豆，炒雞蛋；園丁仍舊會在春天種下3500株郁金香，讓它們在“玫瑰園”開放。“第一家庭”來了又走，但圍繞著總統生活的工作人員、傳統和機制卻世代延續。

難熬的交接工作

加里·沃爾特斯在這個全美最出名的地方一干就是31年，先后擔任白宮副總管和大總管職務，從福特到小布什，服侍過6任美國總統。他曾掌管著90人的服務團隊，其中包括陳設主管、廚師、領班、男仆、女仆、電梯操作員、花匠、木匠、電工和管道工。從某種角度講，這就像管理一家獨一無二的豪華酒店，只不過這家酒店具備4項經常相互沖突的主要功能：家、辦公樓、大型博物館以及最高集會場所。

作為一個陸軍老兵，沃爾特斯把軍事化的精準和極度嚴謹的作風帶入了工作中。每次前“第一家庭”搬出白宮和新“第一家庭”搬入白宮之間，是他記憶中最難熬的時段。前者通常在1月20日上午10點離開，而后者在當天下午4點就會入住。

沃爾特斯在這一天的理想安排是，將卸任總統一家的物品搬出白宮，把新襪子放進抽屜，家具安置好，油畫在墻上掛好，全家福擺好，零食預備好——這一切都要在6個小時內打點完畢。由于新任總統到1月20日中午——前任總統動身前往國會大廈時才算正式上任，因此不可能提前開始這些工作。為了能按時完成任務，沃爾特斯需要把90名工作人員分成幾個小組，各司其職。準備工作歷時數月，其間員工要一遍遍地口頭復述工作程序，力求有條不紊。

有幾次交接工作尤其困難。2001年1月20日，克林頓在橢圓辦公室待到凌晨4點才離開。沃爾特斯不得不等到總統就寢后，和克林頓的工作人員一同動手，為新任總統小布什騰出辦公室。

不過忙亂過后，“白宮首先要實現的功能還是家。”沃爾特斯說，“服務人員的職責是迎合每個總統家庭的需求，不能指望‘第一家庭來適應白宮。”

自付的私人賬單

為了營造舒適的環境，沃爾特斯每到11月大選結束，即將卸任的總統邀請下任總統一家造訪白宮時，便開始詢問未來第一夫人的喜好：想用哪間屋子做臥室，早上幾點起床，洗手間應該放哪種牙膏，餐廳需要準備哪些零食……

小布什愛吃咸脆餅——這種點心在2002年給他惹了麻煩：他在白宮的臥室內看球賽時，被一塊咸脆餅卡住了喉嚨，昏死過去，栽倒在地，好久才醒過來。整個過程的目擊者只有他的兩只寵物狗。老布什當年要的是比較容易下咽的藍鐘牌冰淇淋。盡管他曾當眾吃過炸豬皮，實際上卻只是假作與民同樂。“那全是逢場作戲，”沃爾特斯說，“他根本不吃那些東西。”克林頓的女兒切爾西曾邀請她的朋友在國宴廳里吃比薩餅。福特的女兒蘇珊曾在東廳舉辦她的中學畢業舞會。而里根雖然在公眾的印象里以老式好萊塢明星做派著稱，實際上他和第一夫人卻喜歡坐在電視機前享受二人世界。

盡管除了一樓的主廚房外，居住區的二樓也設有一間廚房供總統使用，但總統和第一夫人通常不在白宮自己做飯。大多數總統家庭只是在主廚提供的備選菜品中定出一周的菜單。食物由特勤局認可的供貨商供應，但也有些是來自農貿市場，偶爾還會從食雜店采購。有時白宮的廚師會在上班途中順便到肉鋪去挑塊肉，為總統的餐桌應急。國宴、年度國會戶外餐會以及外交使團招待會全部由納稅人埋單，但總統要為他的家人和私人賓客支付餐費。新任總統被交到自己手上的賬單嚇著，是常有的事情。“我不記得有哪位總統沒抱怨過。”沃爾特斯說，“廚師們可都是世界頂級大廚，他們放進菜品的輔料、精致的擺盤，無一遜色于高級飯店。”服務人員負責將需要清洗的衣物送到市里的高檔洗衣店，費用由總統家自行支付。總統的襯衫和全家的被褥毛巾都是在白宮洗燙的。總統每天自己從衣櫥中挑選正裝，“我想不出有哪位總統讓別人為自己挑選衣裳。”沃爾特斯說。

嚴密的安全保衛

總統離開白宮時，無論是乘坐被內部人員稱為“猛獸”的豪華防彈車，還是搭乘“空軍一號”飛機，抑或入住大型酒店(他出國訪問時所到的每一處都需要占用600間至800間酒店客房)，身邊都會張開滴水不漏的龐大保護網。

總統大型出訪通常一行可達800人，其中包括30名白宮工作人員，100多名特勤人員，另有約150名媒體代表。

這群人分乘兩架飛機：“空軍一號”上坐的是總統本人、他的下屬、特勤人員，還有一小撥記者；白宮的媒體專機負責搭載其他媒體工作人員。此外還有運送總統專車和備用車的貨機，有時“海軍陸戰隊一號”與白宮專機同行。

“空軍一號”是總統的庇護所。他可以在機艙中睡覺——飛機前端有個套間，配有淋浴設備和兩張沙發床。機上還可以進行日常的健身，在小布什的膝蓋出現問題、不得不放棄跑步之前，他出訪時會在“空軍一號”上安置一臺跑步機。飛機上的廚房提供正餐，掌勺的是軍用飛機乘務員——他們的烹飪技術和營養搭配水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負責小布什出行事務的人是喬·哈京——前白宮辦公廳副主任，他的任務就是在保護總統安全與保證一定曝光率之間達成平衡。“你不能總是把他鎖在防彈車里拉來拉去吧。”哈京說，“得讓他出來露露臉才行。”

哈京需要提前一年為小布什的出訪做準備。每年11月或12月，他都會和白宮辦公廳主任及國家安全顧問一起，擬定下一年的總統出訪計劃。

總統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世界各地，身邊的工作人員卻忙得團團轉，所有的行動方案都提前列在厚達幾百頁的簡報中。“我們前往地球另一端的國家時，著陸時間可精確到分鐘。”哈京說，“但你必須胸有成竹，容易慌亂的人參與不了這種旅程。”只有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才能隨總統出訪，他們知道該站在哪里，穿什么樣的衣服，如何與外國的達官顯貴交談，以及何時需要拔腿就跑。

沃爾特斯們與第一家庭一起維系著白宮濃厚的家庭氣息，但是有一條眾所周知的必然規律：第一家庭無論在這里受到多好的照料，最終都將成為過客。或者，用一位白宮終身服務人員當年委婉提醒時為第一夫人的芭芭拉·布什的話說：“總統來了又走，管家卻會留下來。”

（水云間摘自《看天下》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