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無人為央企的輝煌業績喝彩

鄧仕禮

摘要:2008年,盡管金融危機襲來,絕大多數企業都困難重重,但中國依然有三家央企的利潤超千億(中石油繼續蟬聯亞洲最賺錢的公司,中國移動成為全球最賺錢電信公司,工行成為全球最賺錢銀行)。然而,面對國企如此驕人的業績,非但沒有人為之喝彩,反而引來了廣泛的爭議與質疑。國企高額利潤何處來?國企利潤分配誰做主?問題并未解決,爭論仍將繼續。

關鍵詞:輝煌業績;國企;利潤;分配

中圖分類號:F276.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09)21-0009-02

一、為什么無人為最賺錢的公司喝彩

相關統計數據顯示,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2005年利潤總額達到1 756億元(其中凈利潤1 333.6億),一舉超過日本豐田公司,成為亞洲最賺錢的公司,2006年利潤總額1 856億元(其中凈利潤1 422.24億),2007年利潤總額達到1 920億元(其中凈利潤為1 456億),即使在全球金融危機影響非常嚴重的2008年,中國石油的凈利潤仍然超過千億達1 144.31億元,繼續蟬聯亞洲最賺錢企業。利潤超過千億的中國企業還有中國移動盈利1 127.93億元,成為全球最賺錢電信公司,中國工商銀行稅后利潤1 108億元,成為全球最賺錢銀行。

對于中石油等央企取得的如此輝煌的業績,按理講國人應該感到驕傲和自豪才是,然而結果卻恰恰相反,非但沒有多少人為他們的驕人業績喝彩,反而招來了紛紛揚揚的爭論和各方的質疑聲。因為,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情況是,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使無數企業舉步維艱,利潤大幅度下降,大批企業倒閉,工人失業、特別是中小企業更是困難重重,其境遇和央企似乎有著天壤之別;在中石油賺得缽滿壇溢的時候,而那些資源產地卻發展緩慢,不僅經濟落后,而且老百姓的貧窮面貌也依然沒有得到很大的改變。

二、最賺錢公司的暴利何處來

(一)資源稅費問題

1.少之又少的資源補償費。雖然早在1994年國務院就頒布施行了《礦產資源補償費征收管理規定》,但與國際水平相比,中國目前的礦產資源補償費明顯偏低。根據《礦產資源補償征收管理規定》,礦產資源補償費按照礦產品銷售收入的一定比例計征,根據不同的礦產資源,按其銷售收入的0.5%~4%征收。中國的石油、天然氣、煤炭、煤層氣等重要能源的補償費都只有1%,而國外石油、天然氣、礦產資源補償費征收率一般為10%～16%。即使是美國這樣一個礦產資源遠比中國豐富的國家,其石油、天然氣、煤炭(露天礦)權利金費率也高達12.5%,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為10%。過低的補償費標準使本來應該歸于國家和產地的收益被資源開發企業占有,造成收入分配關系的扭曲。

2.象征性的資源稅。中國執行的資源稅率非常低,低到只有象征意義的程度,稅率水平還不到德國、法國這樣低稅率國家的1/30,并且12年間只有兩次小幅度上調,頻率遠低于沙特阿拉伯、伊朗等中東產油大國。值得注意的是,沙特阿拉伯、伊朗等中東產油國上調了無數次資源稅,并將此項費用用之于民。目前,世界多數國家包括德國、法國一些低稅率國家,石油資源稅相當于中國目前水平的34倍左右,委內瑞拉等高稅率國家就更是無法可比。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資源稅暫行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資源稅暫行條例實施細則》規定的原油資源稅標準只有8元～24元/噸,天然氣資源稅標準為2元～15元/千立方米。即使按2005年7月由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聯合公布的《關于調整原油天然氣資源稅稅額標準的通知》,調整之后的原油、天然氣資源稅稅額標準也只有14元～30元/噸和7元～15元/千立方米,調整幅度非常有限。相對于現在每噸高達四五千甚至六七千元的原油價格每立方米1元～2元的天然氣使用價格而言,這樣低的資源稅低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3.可有可無的采礦權使用費。《礦產資源開采登記管理辦法》(1998年2月12日國務院令第241號發布)中規定的采礦權使用費標準為每平方公里每年1 000元。一個礦區能有多少平方公里?就是100平方公里,其采礦權使用只有10萬元,1 000平方公里才100萬元,1萬平方公里才1 000萬元,這么低的采礦權使用費收和不收沒有多少差別!

4.探礦權、采礦權有償取得制度在油氣行業推行的阻力很大。雖然早在1996年修改后的《礦產資源法》中就確立了國家實行探礦權、采礦權有償取得制度,國務院于1998年又出臺了《探礦權采礦權轉讓管理辦法》,財政部和國土資源部于2006年10月發布了《關于深化探礦權采礦權有償取得制度改革有關問題的通知》。然而,中國油氣探礦權和采礦權依然實行的是許可證授予制度,授予對象為三大石油公司及延長油礦。

5.并未從根本上解決石油暴利問題的石油特別收益金。盡管特別收益金的征收對調整國家和石油企業之間的利益格局是具有積極作用的,但從2006年開始征收石油特別收益金的實際效果來看,不管征收的總額是多是少,2006年和2007年中石油的利潤不僅沒有減少,而且還比2005年出現較大幅度的增長,即使在全球金融危機影響嚴重的2008年,中石油仍然以1 000多億元的巨額利潤繼續蟬聯亞洲最賺錢的公司。

(二)利潤分配問題

1.國企利潤分配權利的放棄。出資人最重要的權益也是收益權,國企的真正老板是政府,國企理所當然應該向國家上繳利潤或分紅。國有企業除職工工資福利支出和生產經營所需再投入的資金外,在依法納稅的同時還要向國家上交經營管理所需成本以外的利潤(國有控股企業為“分紅”),因為只有這樣,才是符合邏輯的。然而,政府這一最大的、最重要的權益也同樣沒有落實!根據《國務院關于實行分稅制財政管理體制的決定》的規定,1993年以前注冊的多數國有全資老企業(當然包括中石油等央企)稅后利潤不再向政府上繳,這些利潤全部留在企業,成為了企業管理層可以自己支配的資金,成為了企業的工資、獎金和各種福利,本該作為全體公民所有的收益上繳國家財政的收入成為了國有企業的暴利。

2.國企利潤分配權利的恢復。2007年12月1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以紅頭文件的形式印發了《中央企業國有資本收益收取管理暫行辦法》(財企[2007]309號,以下簡稱《辦法》),該《辦法》結束了國有資本十余年在中央企業無收益的局面。盡管該《辦法》的出臺,為解決國企利潤分配問題邁出了積極的一步,但這僅僅是一個開端而已,問題還遠未得到公平合理的解決,爭論還將繼續,改革也需要繼續。因為,該辦法中規定的國企上交利潤比例最高也不過10%而已(第一類10%,第二類5%,第三類暫緩三年上交或者免交),10%或5%是怎么確定的?到底應該上繳多少才合理?(法國國有企業稅后利潤的50%要上繳國家,瑞典、丹麥、韓國等國的國有企業,利潤上繳比例也達到了1/3甚至2/3)

三、資源稅費問題和國企利潤分配誰做主

(一)資源稅費如何確定

1.資源稅費的法律地位問題。按中國現行法律、法規及規章制度的規定,除了企業增值稅、所得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等針對所有企業普遍征收的稅費之外,礦產資源稅費體系由稅、資產收益和行政事業性收費三部分組成。稅包括資源稅和石油特別收益金;資源資產收益包括礦產資源補償費、探礦權使用費、采礦權使用費、礦區使用費、探礦權價款和采礦權價款;行政事業性收費則包括:勘察登記費和開采登記費。在上述這些名目眾多的稅費種類中,大多數都是以國務院各部委而不是國務院文件的形式,更不是以國家法律的形式制定的,這不僅大大超越了政府部門的職權范圍,而且由于稅費體系紛繁雜亂,導致了資源管理秩序和資源利益分配關系的混亂。雖然各個稅費種類的出臺依據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1986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1997年對其進行了修改),但具體稅費種類、稅率(費率)標準則是由國務院及其相關部委發布的各種條例、決定、辦法、通知分別確定的。

2.資源稅費體系問題。在中國現行資源稅費體系中,探礦權使用費、采礦權使用費、探礦權價款、采礦權價款、資源補償費、資源稅、特別收益金等眾多稅費名目,哪些是國家作為資源所有者的收益,哪些是國家作為國企投資人的收益,哪些是作為資源產地的收益或補償?好像很難分得清楚。資源稅和資源補償費,由于其稅(費)率太低,能否代表資源有償使用收益的全部,越來越受到質疑;作為礦權有償表現形式的礦業權使用費,由于按面積象征性征收,根本就不能反映礦業權的價格,用它代表礦業權的有償取得,實在勉為其難;礦業權價款在煤炭等其他礦產資源方面進行了有益的探索,但遺憾的是在石油天然氣等資源方面卻難以實行;特別收益金實施以來,在一定程度上對石油行業的暴利進行了重新調整,但其收入并不多,調整作用很有限;唯一在名稱上帶有補償字眼的“礦產資源補償費”本可以作為資源產地的收益或補償,但它卻完全是名不副實,因為其征收目的是“為了保障和促進礦產資源的勘察、保護與合理開發,維護國家對礦產資源的財產權益”,其使用范圍是“納入國家預算,實行專項管理,主要用于礦產資源勘察”,并非是對資源產地的補償。

(二)國企利潤分配誰做主

財政部和國資委發布的《中央企業國有資本收益收取管理暫行辦法》(財企[2007]309號),對改革不合理的利潤分配關系及由此帶來的社會公平問題都具有積極的作用,但由于這些政策本身就存在的先天性不足,且調整力度太輕,其實際效果并不明顯,公眾的不滿情緒并未化解,各方的爭論并未停止,問題還遠遠沒有結束。

更為重要的是,對于幾千億幾萬億這么巨大的國企利潤分配問題,我們不僅需要一個簡單的“辦法”和百分比,更需要的是這些“辦法”和百分比背后的合理邏輯和科學根據,還需要出臺這些“辦法”所應該具備的法律程序和權威性。十幾年前,決定放棄國企利潤分配的依據是1993年《國務院關于實行分稅制財政管理體制的決定》,2007年決定恢復國企利潤按一定比例上繳的依據是財政部和國資委發布的《中央企業國有資本收益收取管理暫行辦法》。

四、結束語

雖然我們不肯為最賺錢的公司喝彩,但我們也沒有更多的理由去眼紅和指責,因為中石油等巨額利潤的獲取及占有盡管不合理卻又是合法的!我們需要做的是盡快建立和完善相關的法律制度,從維護社會公平和建立和諧社會的高度,對不合理的稅費制度和分配制度進行改革,并糾正以過多的政府規定甚至部門規定替代國家法律和部門利益法律化的現象,使國家真正走上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依法治國”的道路。

[責任編輯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