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村莊(組詩四首)

李星濤

寂靜的村莊

能走的都走了

只剩下了空空的村莊

裝滿白天和黑夜

一聲雞啼兩聲狗吠

攆不走一樓的寂寞

一張匯款兩句問候

趕不走二樓的孤單

電話線里

流淌起孩子那想念的淚水

手機的耳朵中

裝滿了父親那蒼老的咳嗽

身子朝向麥子

影子朝向學校

父親有了雙重的身份

身子朝向教室

影子朝向網吧

孩子變得心猿意馬

教室越來越多了

孩子越來越少了

匍匐中站立起來的村莊

變空了變靜了

變得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變得只剩下咳嗽和淚水……

運石子的汽車

山的眼淚

嘩嘩傾瀉下來

樓群在莊稼的哭聲里

潮水一樣向前蔓延

驚慌的村莊

帶著鳥巢向遠方遷徙

那些走不動的莊稼和綠樹

便被永遠埋進了夜里

小河的喉嚨變啞了

唱不出了清凌凌的民歌

煙囪的黑裙下

喧囂的霓虹

一步步吞噬著犬吠和雞鳴

村莊越撒越遠

炊煙越撒越遠

步步緊逼的汽車一輛接著一輛

山的眼淚“嘩嘩”傾瀉下來

淹沒了走不動的土地……

來看分數的家長

千里之外來家過年

沒有忘記來學校看看孩子的分數

前幾名的他們就請老師一頓吃喝

后幾名的他們就遞上幾支好煙

二十多天時間太短了

雖然他們早知道吃飽了薪水的錢包

不一定能換來吃飽知識的書包

但他們還是被車票紛紛帶走了

留下一匝鈔票

留下舍不得教訓的孩子

懷揣著那串沒有指望的分數

他們對著遠方說

瘸有瘸路瞎有瞎路

明年初三畢業

他們要帶孩子一起飛走

開學了班里真的少了幾張課桌

還有不少學生在課堂偷偷拿出了地圖冊

他們正用稚嫩的手指

準確地丈量著父母和自己的距離

唱民歌的鄉妹

脫下了玉米的青衫

穿上這綴滿星光的虹霓

你開始為夜晚歌唱

露珠一樣的歌聲下

盛開著一大片塑料手掌

野花一樣的笑容里

扎進了一大片銳利的尖叫

風聽不到了雨聽不到了

搖著尾巴的小河聽不到了

不愿回家的鄉妹我看見

你穿高跟皮鞋的腳扭了一下

這動作讓我想起了

昨夜被風連根拔起了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