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茶

牛　凱

母親喜歡喝茶也就是近幾年的事。

在我記憶中，家里很少喝茶，除非有客人來，我們才會洗凈茶壺，捏一撮茶葉進去，然后倒進開水。稍等片刻倒出一碗，馬上再倒回壺里，俗稱“咂”一下，這樣再倒出來的茶顏色便濃了許多，味道自然也更加釅厚，可以省卻前幾泡的清淡。在老家，雖然對茶不太講究，但待茶的禮節卻極被看重。

老家不產茶，鄉親們平日就喜歡喝便宜且實惠的茉莉花茶。幾元錢買上一大包，回家來裝進瓶里，無論啥時沖泡，都能聞到那股濃郁的茉莉茶香。

我們兄弟三人都定居外地后，父母一直堅持住在老家。老兩口在家自然一切從簡，吃飯也不例外。有時隨便炒個菜，吃點干糧，再喝杯茶水，便成了家常便飯。時間一長，母親漸漸喜歡上了喝茶。

家里早沒了地，但忙碌慣了的母親卻一直不肯閑下來，平時便和幾個老鄰居一起織布，每天紡線織穗，忙得手腳不停。母親說干活時手邊便常備一杯茶，一天下來也不覺得累。多喝水應該有好處，所以我們也都贊成母親多喝些茶。

每次回家，我們都想著給父母帶點茶葉回去。后來母親說還是別往家帶了，拿回去的那些好茶她也喝不慣。聽我們說有的茶一盒竟要上百元時，母親直嘖舌，說又苦又澀哪值這么多錢，還是茉莉花茶喝著熨帖實惠。

上次，母親來我居住的城市小住，除了帶來大包小包的小米綠豆，還拿出一個小盒，說是茶葉，開玩笑說怕來了后沒有茶喝，便自己帶了來。她說知道在外面什么都貴，隨便一包茶葉也要幾十塊錢。其實我早給母親買好了茉莉花茶，母親拿起茶葉問多少錢，我隨口把幾十元說十元，但母親仍覺可惜，說十元錢在家里能買上一大包。

晚飯后，我給母親泡上茶，自己也泡一杯，放些母親帶來的茶，然后閑聊起家鄉的人和事。

茉莉花茶的確香。以前總覺得它香的有些俗，近乎赤裸裸的直白，不似那些名貴茶品經得起咂摸和回味。我和母親捧著茶杯，在氤氳的茶香中笑談起小時的趣事。母親喝得很香，一副很知足的樣子。我嘗一口，那股茉莉香味很濃郁，雖然不似其他茶品那樣回味悠長，卻滿口生津。但也能喝出，茶雖香但質量卻很一般，上面飄浮的茶末兒里還有一些斷梗，每喝一口都要吹拂許久，倒也比平時的痛飲更多了幾分從容。

母親要回老家了，臨走時我特意去買了些茶葉，當然也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價錢不貴，包裝也簡單。母親說東西包裝越精致越貴，質量卻未必好，有時散裝的更實惠。喝茶不就圖個解渴，那些花哨包裝能頂個啥。

有時自己也泡杯茉莉花茶，靜下來品幾口。那茶初喝時極香濃，可經不得泡，往往幾杯下來便沒了顏色，失了味道，可唇齒間的確芳香猶存。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母親忙碌的影子又在茶香中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