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陶 楊嘉利
“販毒罪,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零六個月。”2009年3月初,一紙來自福建省廈門市的刑事判決執(zhí)行書打破了吳艷瓊平靜的生活。
吳艷瓊是成都雙流縣人,她18歲去了廣東中山市打工,這個只有初中學(xué)歷的四川女孩,硬是憑著川妹子特有的靈性和勤奮,從鞋廠普通女工做到了車間主管,事業(yè)豐收的同時,擁有了美麗的愛情。2006年夏天,女兒7歲時,吳艷瓊和丈夫郎洪權(quán)一起回到了家鄉(xiāng),之后再沒有離開。如今,面對突如其來的刑事判決執(zhí)行書,吳艷瓊既震驚又困惑。
莫名成毒販情何以堪
吳艷瓊的女兒叫郎思瑩(化名),就讀于成都雙流縣黃水鎮(zhèn)小學(xué)。2009年3月2日,郎思瑩放學(xué)回家,一聲不吭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媽媽做飯。
郎思瑩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往常放了學(xué)回家,總會像只歡快的燕子一樣歌聲不斷。今天女兒為什么突然沉默起來?吳艷瓊詢問之下,郎思瑩才回答:“你是不是壞人?我聽同學(xué)說,你是個毒販……”這時,郎洪權(quán)下班回家,也被女兒的話逗笑了,夫婦倆完全沒想到一場風(fēng)波很快就將打破一家人平靜的生活。
第二天天剛亮,吳艷瓊的手機便響起來,表妹饒永麗打來電話急切地問她:“姐,你去年沒去過廈門吧?”吳艷瓊一頭霧水:“沒呀,我天天都在鞋廠上班。”饒永麗聽后自言自語嘀咕說:“這就成怪事了,昨天晚上怎么陳主任會……”
饒永麗所說的陳主任是黃水鎮(zhèn)扯旗村治保主任陳仕清。頭天晚上,饒永麗和朋友在鎮(zhèn)上的茶館打麻將,陳仕清突然找到她問:“吳艷瓊是不是你的表姐?你叫她明天去一趟派出所。”饒永麗問什么事,陳仕清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廈門法院寄來了一份關(guān)于你表姐的判決書。”
吳艷瓊沒有理會。上午,她剛趕到鞋廠,便接到父親吳三元打來的電話:“派出所的同志叫你馬上去一下,說有事找你。”
在派出所,警官張建宏拿出一份由福建廈門市集美區(qū)人民法院寄來的執(zhí)行通知書。在執(zhí)行通知書上,被告人的名字果然是“吳艷瓊”,罪名是“販賣毒品”,刑期是“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零六個月”,而且被告人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證號碼與自己竟一模一樣!吳艷瓊的腦袋頓時“轟”地一聲響,她把這份執(zhí)行通知書看了半天,然后大聲說:“張警官,我可從沒去過廈門,更沒有販過毒呀!”張建宏叫吳艷瓊坐下:“這幾天,我們已對你的情況做了調(diào)查,知道你幾年來一直在家。我們會和廈門方面進行核查,希望能盡快把這件事調(diào)查清楚,也希望你能提供從去年9月到今年1月沒有離開過黃水的證明。”隨后,張建宏還叫吳艷瓊在事情沒有搞清楚前不要外出,留在黃水鎮(zhèn)隨時接受警方調(diào)查……
執(zhí)行通知書上,“吳艷瓊”是于2008年9月26日被警方抓獲,12月23日出庭受審,并于2009年1月9日被判販毒罪。
回到家,父親吳三元問她出了什么事。吳艷瓊13歲時母親便去世了,她和哥哥由父親含辛茹苦撫養(yǎng)長大。如今,父親已年過花甲,得知她莫名其妙地被廈門以販毒罪判刑,氣憤地說“不行,我要去找派出所。”吳三元剛要出門,郎洪權(quán)騎著自行車回來了,他也聽說了這件事。
這天中午,一家人誰也沒有心思吃飯。下午,吳艷瓊便找到了扯旗村村委會和自己打工的鞋廠,開具了她在2008年9月至2009年1月期間一直在黃水鎮(zhèn)的證明,并送到鎮(zhèn)派出所。然而,對于她和她的家庭來說,這才只是個開始
背上黑鍋亂了好好的生活
2009年3月5日一早,吳艷瓊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飯叫女兒起床,郎思瑩卻賴在床上一動不動。吳艷瓊走上前掀開女兒身上的被子說:“小懶貓,你再不起床上學(xué)就要遲到了。”不料,郎思瑩竟一把搶過媽媽手上的被子又蓋在身上:“我今天不去上學(xué)了……”吳艷瓊問女兒為什么不去上學(xué),女兒嘟著嘴巴回答“在學(xué)校里,很多同學(xué)都說你是壞人,還說你被判了刑……”吳艷瓊的心里“咯噔”一下,癱坐在了女兒的床邊。
“瑩瑩,不要胡說!”郎洪權(quán)聽見女兒的話后,立即沖進屋來,可郎思瑩還是一臉委屈:“同學(xué)都這樣說,他們還不肯跟我一起玩了。”
吳艷瓊第一次沒送女兒去上學(xué)。過了一會兒,郎洪權(quán)送女兒回來,臉色十分難看。連抽了幾支煙后,他對妻子說“我送瑩瑩去上學(xué)時,又有學(xué)生……”吳艷瓊心如刀割。“不行,我要去找派出所,我不能讓人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說我是個壞人呀!”吳艷瓊氣憤地要沖出家門,郎洪權(quán)攔住她說“你就算去找派出所又有什么用呢?派出所也只能按規(guī)定辦事。”
實際上,昨天下午,吳艷瓊將扯旗村村委會和鞋廠所開具的證明材料送到派出所時,張建宏就對她說,警方將會按照有關(guān)程序向廈門集美區(qū)法院通報有關(guān)情況,法院也將會根據(jù)事實情況做出澄清。但是,張警官同時也說,處理這件事有一個過程。那么,這個過程究竟會有多長,自己和家人還將會遇上多少麻煩事?吳艷瓊不敢多想,她只是不停地問丈夫“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人們相信我不是壞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3月12日上午,吳三元去黃水鎮(zhèn)趕集,有個相交多年的老伙計上前拍著他的肩頭說“老吳,艷瓊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好在她販毒的數(shù)量還不大,耍不可要掉腦殼呀!”吳三元聽后,生氣地將老伙計的手打開“我女兒可是正經(jīng)人,從來不做違法的事,是公安局搞錯了。”然而,那個老頭繼續(xù)說道“怎么會是公安局搞錯了呢?我聽說法院都已經(jīng)判了,只判了1年,還是緩刑。你就知足了吧,誰聽說毒販子判刑有這樣輕?”這樣一來,吳三元被徹底激怒了。“你要再亂說我女兒,我就對你不客氣!”“我說的全是事實”聽老伙計還要往下說,吳三元揮起拳頭就向?qū)Ψ酱蛉ァ?蓻]打到對方,自己卻一下子栽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周圍的人們嚇壞了,急忙扶起吳三元,有人還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接到報信,吳艷瓊和丈夫匆匆趕來,可這時候,她又聽見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道:“這個女人是毒販呀,還在廈門被判了刑!”吳艷瓊恨不得有條地縫能讓自己鉆下去,她靠在丈夫肩上哭起來“天呀,我要怎么做才能洗脫不白之冤?”
轉(zhuǎn)眼又是半個月過去,錯案仍然沒能得到糾正,吳艷瓊心里更加苦悶。
吳三元出院后,老人的臉上再沒有了笑容,一向活潑的女兒也更加沉默寡言。過去的快樂從家中一掃而光,吳艷瓊只能暗暗落淚。
真相大白名譽何時能澄清
2009年3月26日,吳艷瓊從張建宏的口中得知:法官看了自己的照片后,認為和當初出庭受審的犯罪嫌疑人并不是同一個人。她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了。
然而,這時候,吳艷瓊的心里又有了新的疑問:自己從沒去過廈門,又是誰會在廈門冒充自己,甚至連自己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證號碼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吳艷瓊懷疑這個人一定認識自己。于是,吳艷瓊請求把出庭受審的犯罪嫌疑人的照片給她辨認,但遭到了廈門方面的拒絕。
2009年4月初,從廈門再次傳來消息,經(jīng)重新調(diào)查,已確認了吳艷瓊的身份信息系被盜用,犯罪嫌疑人的真名叫黃小玉。為此,集美區(qū)法院也已啟動了相關(guān)的再審程序。
吳艷瓊一家很興奮。女兒郎思瑩放學(xué)回來,看見桌上擺滿了好菜,媽媽對她說“瑩瑩,派出所的叔叔說,媽媽真是被冤枉的,很快就會為媽媽恢復(fù)名譽。往后再也不會有同學(xué)拿這件事欺負你了,”郎思瑩撲入?yún)瞧G瓊的懷里哭起來。吳艷瓊明白,1個多月來,因為這件事,女兒幼小的心靈承受了太多壓力。
1個月過去了,廈門警方卻再也沒有進步的消息傳來。2009年5月3日,筆者前往采訪吳艷瓊時,她依然一臉憔悴。吳艷瓊說,自從發(fā)生了這件事后,她已近兩個月沒去鞋廠打工,丈夫的工作也受到了很大影響,而更讓她難堪的是,這些日子以來,女兒常常會問她“你不是說公安局很快就要給你恢復(fù)名譽了嗎,為什么一直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