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堅：音樂家要有良心

胡凌虹

李堅,著名鋼琴演奏家及指揮家,生于上海音樂世家,6歲時就開始跟隨其母——著名小提琴家俞麗拿學習小提琴,同時跟隨上海音樂學院洪騰教授學習鋼琴。1981年,年僅16歲的李堅在巴黎參加了享有盛譽的瑪格麗特·隆一雅克·蒂博國際鋼琴大賽并榮獲大獎,并因此獲法國政府資助在巴黎音樂學院學習。1985年,李堅遠赴美國著名的柯蒂斯音樂學院深造,受教于鋼琴大師Mieczyslaw Horszowski—貝多芬的第四代傳人。此后,每年他都在美國、歐洲和遠東各國舉辦獨奏音樂會及與交響樂團合作。1989年李堅成為首位應邀赴臺灣地區演奏的大陸音樂家。同時李堅也是一位活躍的室內樂演奏家。在指揮方面,作為美國新澤西州州立歌劇院的指揮,李堅參與指揮了多部世界著名歌劇。今年,為了紀念《梁祝》50周年,李堅也多次參與了母親俞麗拿的小提琴協奏音樂會,8月26日在重慶就有一場合作演出。

在上海演出就像在家里一樣

記者:現在主要還是住在國外嗎?國內觀眾似乎很少能欣賞到你的表演?

李堅:對。呆在歐洲的時間比較多,有音樂會的時候也經常去美國。在中國演出我不大喜歡自我宣傳,不大刻意去推銷。有演出就演,沒有就休息。我對音樂的態度是很嚴肅的。所以觀眾可能比較少看到我的演出。

記者:為什么不在上海多增加一些演出場次呢?

李堅:我現在大概是一年回來表演兩次,我也覺得夠了。我曾經6年沒回來,回來后我覺得上海現在硬體條件已經很好了,發展很快,除了空氣差點,其他都挺好。現在要提高的是軟體條件,我很愿意為上海的音樂事業做出一些貢獻,可惜現在還沒找到入口。希望能有更多機會和上海音樂家一起合作。

記者:在國外演出和在上海演出時心情有什么不同?

李堅:感覺在上海演出就像在家里一樣。而且上海觀眾的藝術欣賞水平是很高的。不過因為上海的空氣非常潮濕,鋼琴特別容易受到影響,這也會間接影響到演奏者的表演。

記者:你生長于上海,這座城市對你的個性形成有影響嗎?

李堅:我很多的道德價值觀都是小時候在上海形成的,雖然國外二十多年的生活也很重要,但都是作為補充的。

母親對音樂的熱愛感染了我

記者:你母親俞麗拿對你影響很大吧?

李堅:對我的影響很大。她是一個很熱愛音樂的人,現在還組織去國外演出。她那種對音樂的熱愛感染了我。可以說,正因為當初媽媽對我的要求,才有了我今天的成就。

記者:當初你母親讓你學琴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你繼承她衣缽?

李堅:當時處于文革時期,外面比較亂,只是希望我多學習音樂不要去外面學壞,沒有那么多的考慮。那時處于孩童時期的我一開始還很不適應,因為小孩總是喜歡玩的,不過慢慢地我熱愛上了音樂這門藝術。

記者:你怎么看待現在很多家長要求孩子從小學樂器的做法?

李堅:很多都是為了出名,但是其實成名的概率很小,千里挑一啊。搞獨奏的,能有20%出來就很好了。這不像學醫,畢業了大部分都可以當醫生,因為人都會生病。很多小孩可能在別的領域發展很有才能,可是都被逼著去學藝術了。我覺得學音樂如果是為了出名的話,是絕對學不好音樂的。我想讓大家引起注意的是,不要誤導小孩子,覺得出名了就是成功,就達到了藝術的頂端,這是不對的。靈魂上的藝術和商業上的成功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背道而馳的。

記者:可是現在的狀況是,大家一般習慣于哪個藝術家有名聽哪個?

李堅:有些人聽了藝術家的演奏覺得很好聽,但是還是會問,這個不是前20名都排不進嗎?其實好的東西并不一定大眾化,大眾喜歡的東西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我覺得要推藝術家出來要推一批,不能光推幾個。其實水平和名氣沒有太大的關系。有些沒有太大名氣的藝術家水平是很高的。

記者:不管是業內還是圈外大家都會對藝術家的表演、名氣等作些比較,你在乎別人對你的評價嗎?

李堅:我也有自己的自尊、自信和自負,我也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但是是在一個適度的范圍內,我不和任何人比,我覺得比不好。有些發燒友比較音箱誰好,唱片誰好。我雖然也用比較好的音箱、喇叭,但是都不是最好的,我覺得適度就行。而且,我覺得我自己的內涵力量可能比誰都強,但是我沒有必要表現出來。我對自己的音樂很有信心。當然,這份自信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礎和實力上的,而不是盲目的自信。

音樂是不能掩飾的

記者:你贊成現在把音樂家也捧成明星的做法嗎?

李堅:我是不太贊成,現在如何搞宣傳,如何推廣,都向流行音樂靠攏了。一個成熟的流行的藝術家養活著宣傳,經紀,市場等十幾號人,你不想上,他們都要推你上。直到另一個藝術家成熟,不管你了,去那個人那邊賺錢了。

記者:這對音樂本身會有怎樣的壞處?

李堅:有一定的好處。但是對藝術本身卻是沒有多少幫助。我舉個例子,今天你的經紀人已經把你捧得很高,但忽然發現有一兩個有才能的,和你年齡差不多的音樂家要出來了,他們就把他壓下去,這樣你才能更高,才能賺更多的錢,除非他們不要你了,要去捧別人。就像電視劇里拍的,很好的兩個古玩,啪,摔壞一個,別急,為的是剩下一個更值錢。所以我覺得音樂家要有良心,藝術要有百花齊放的狀態。音樂可以用來謀生,但不能完全變成商業操作,太有商業氣息的演出我們能聽得出來,音樂是不能掩飾的。

記者:商業氣息太濃的話,音樂會產生怎樣的變質呢?

李堅:商業活動氣氛太濃的話,你只是表演貝多芬,而不是表現你自己,自己充其量只是一個“郵遞員”。

記者:那你是如何把自己的個性加入到演奏中去的?

李堅:情緒的加入,生活的歷練,都會對音樂的風格產生影響。有時候自己的情緒和演奏曲目的情緒不一致的情況下,就是要靠專業的系統的學習才能調整過來。音樂里能發泄自己的情緒,音樂是一種模糊藝術。

記者:即便你不喜歡商業活動,但是作為簽約藝術家有時也不得不參加一些商業演出,你怎樣保持自己的獨立性呢?

李堅:我不是反對商業活動,我也會參加一些商業演出,但是不會太主動。就像今天采訪,我樂意接受,但不會故意夸大來吸引眼球。我會比較低調,平時也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人生活著。

記者:感覺你一直很低調,是受了誰的影響?

李堅:我有很好的老師,他是Mieczyslaw Horszowski—貝多芬的第四代傳人。他是一個非常淡薄的人,完全投入到藝術中,一生非常的平淡。他怎樣做人,給了我很大的影響。

記者:除了鋼琴演奏,你現在也經常指揮,它們各是怎樣的演出比重?

李堅:現在是一半對一半。音樂上是相通的,都是用手表現出來,但是要演得好,還是要用腦用心。

記者:音樂在你生命中是怎樣的位置?

李堅:是我的事業,在我生命中位置非常重,是第一位的。我從事音樂這門藝術后,對事情的領悟就更加敏感了。同時,為了音樂我必須很好地生活,要靠生活去體驗音樂,了解音樂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