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 琳
十年間創下近600萬冊書的銷售成績,儼然是中國當代懸疑小說武林盟主身份的蔡駿,從郵電專業畢業后,進入郵電系統,從事一份行業媒體的編輯工作,因為對文學的熱愛,在2000年時,開始網絡寫作,但他一再強調,當時在網上發表作品的人,大多數還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學愛好者,網絡只是一個載體,讓他們的作品有了自由發表和被閱讀的機會。

蔡駿,懸疑小說作家。22歲即開始發表小說,同年獲得“人民文學·貝塔斯曼杯文學新秀獎”。2002年長篇驚悚小說《病毒》橫空出世,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翱翔于“心理懸疑小說”之天地。代表作品:《詛咒》、《地獄的第19層》、《蝴蝶公墓》、《天機》系列、《人間》等。
[專訪]
懸疑小說家的想象力
在見到懸疑小說家蔡駿之前,因為他的作品,對他充滿唐突的想象,但觀其為人,確實出乎了最尋常的意料——戴眼鏡,喝熱茶,說話慢條斯理,充滿邏輯……這一切,讓他的本尊看上去甚至比照片顯示的還要凡人一點,這么想著,在看他在《人間》之前的小說時,會突然心生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又開始彌漫。
想象力是蔡駿一直強調的能力。對于他來說,這種想象力是絕對的,可以跨越一切年代、地域、生死的界限,超出這個似乎只有我們生存于其間的現實世界的束縛。
作為懸疑小說的作者,蔡駿以為所有的懸疑小說一定會有一個未知,也一定會到最后告訴讀者謎底,為了吸引讀者往下讀,作者需要在敘述的過種中用一些技巧來處理故事和文字引發的各種感覺。成熟的作者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地控制這種感覺。他認為這種感覺,歸根結底,是源于對我們所知的現實以外未知的一切的好奇,而恐懼,一樣也來源于此。
蔡駿的新作《人間》一共三卷,講述的是主人公高能在一場離奇的車禍后昏迷一年,蘇醒后他重新進入了看似與從前一樣平庸的現實生活,但厄運卻如他因禍得福而來的讀心術一樣,糾纏著他,整個世界好象都與他為敵,而一個驚人的秘密已近在他眼前——蔡駿把讀者從虛幻的世界帶回現實世界,以5·12大地震為引子,并襯以金融危機的背景展開故事,揭示著人生的平凡與社會現實的復雜多變。第一卷在2009年3月出版后即引發熱議,年中第二卷已經脫稿,第三卷的寫作也進入倒計時。這部三卷本懸疑巨作的總字數與去年出版的四卷本的《天機》差不多,但從寫作的心路來說,卻經歷了一個很重要的轉型。之前的幾部小說,是傳統的懸疑小說寫法,即,謎局開始在故事之前,故事的重心則是去解謎,而讀者關心的是謎底。《人間》則不同,雖然開始所設的謎局也很有意味,即主人公高能為什么會遇到車禍失憶?但是隨著故事的發展,雖然大家也還在字里行間尋找謎底,但更多的關心卻已經放在了主人公的命運發展上,高能將來會變成什么樣子?他會遇到什么樣的命運?
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間》的結構更像一個武俠小說,作為小人物主人公,偶然間得到蓋世武功秘笈要不停去修煉,中間會出現各種人物事件包括感情糾紛的干擾,讀者關心的重點,會慢慢傾斜,他舉了金庸作品《倚天屠龍記》為例子說明:當然大家也關心那個引發武林血案,讓少年張無忌開始他坎坷人生路的幕后元兇是誰,但是隨著金大師的生花妙筆的描寫,大家可能更關心的的是最后張無忌是跟趙敏還是周芷若在一起了——歸根結底,這才是最能打動人心的。蔡駿總結說,他寫的很多小說,披著懸疑的外衣,主線還是愛情。
懸疑小說家是這樣長成的
2000年,蔡駿的短篇小說《綁架》(講述一個以悲劇結局的少年和有夫之婦的愛情故事)獲得“貝塔斯曼·人民文學”新人獎大賽二等獎。12月,這篇小說《綁架》發表于《當代》雜志。但蔡駿尚未來得及在純文學的道路上開始他的征程,卻因為當月爆發的“女鬼病毒”開始了他在懸疑小說上的狂奔——2000年12月網絡上盛傳一個名叫女鬼的病毒。該病毒在臺灣地區發作時曾經使人因為驚嚇過度,在送往醫院救治后死亡。女鬼病毒的源文件在執行時,只會在屏幕上顯示一個關于一個美食家殺害其妻子的粗糙的恐怖故事,而用戶閱讀完畢之后,可以把程序關閉,繼續作其它的事情。但是在首次執行五分鐘后,屏幕上會突然出現一個恐怖的全屏幕女鬼圖像和一段恐怖的聲響效果,往往將毫無防備的用戶驚嚇得目瞪口呆,嚴重的將產生神志恍惚的情況——關于這個開始,蔡駿說,在那之前,他看過的一本叫《日暮東陵》的書,里面同治皇后阿魯特氏的故事讓他記憶深刻——書中是這樣記載的:四十年代,一群盜墓賊挖開了康熙和同治帝陵。在同治的陵墓里,年輕輕輕就死去的同治早已化為了枯骨,但與他合葬的年輕皇后卻保存完好,身體沒有一點點腐爛的跡象,就像剛剛睡著了一般美麗動人。盜墓賊們雖然嚇得目瞪口呆,但又有膽大包天之徒,因為聽說皇后當年是被慈禧太后所逼吞金自殺,為貪圖一點點金子,竟剖開了她的尸體!這段內容深深影響了他,好像情景再現一般,成為一個重要的小說素材。2000年底因為網絡病毒的事件,他腦海中最終形成了一個長篇小說的構思,兩者結合到一起的結果,就是被稱作中國網絡第一部長篇懸疑小說的《病毒》。小說里那可憐的皇后,在被盜墓之后被人運出了東陵,她的尸體被送到上海做科學研究,沒想到研究她的人紛紛離奇死去,從此留下了“還我頭來”和“她在地宮里”的不滅病毒!值得一提的是,歷史上并沒有留下同治皇后阿魯特氏的名字(就像慈禧太后的真名也難以可考了,“蘭兒”只是后人的附會罷了)。于是,蔡駿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小枝——阿魯特小枝。
作品在網上發表后,受到讀者追捧,但當時蔡駿還沒有意識到要去作一個懸疑小說家,《病毒》完結后,他又開始了第二部長篇小說《詛咒》的寫作。《詛咒》講的是年輕的考古學家江河自羅布泊考察歸來后突然死亡,于是考古所接二連三發生命案,死因均為心肌梗塞,而死者都曾參與考察過神秘的羅布泊與消失了的樓蘭古國,考古所里還隱藏著一個重要的文物——樓蘭女尸。究竟是誰制造了這些命案?難道真是出自神秘的詛咒?一切都圍繞江河的未婚妻白璧展開,她發現警官葉蕭竟然長得酷似死去的江河。緊接著她被卷入了更大的神秘漩渦之中的故事。寫到《地獄的第十九層》(講述S城某大學女生春雨自從收到一條“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么?”的手機短信后,便莫名地陷入一個極度恐怖、無法脫身的地獄游戲之中的故事。)時,他的寫作方向已經清楚,靈感層出不窮。自此,蔡駿進入了非常有規律的寫作人的狀態。
讓人吃驚的是,蔡駿一直到成名多年之后的2007年才正式辭去公職,理由是因為經常因為寫作出版的事,要跟單位請假,無法很好的解決之間的矛盾——潛臺詞是如果能解決好,他可能還不會辭職。因為工作比較清閑,他一直足夠的時間保持高產的寫作。辭職后,他開辦了自己的文化公司,旗下現在有三本雜志,《秘密》、《謎小說》和《九州幻想》,目前,蔡駿在這些雜志的頭銜統一掛的是監制。對于辦公司,他有自己的主見,他的雜志都聘請專業的雜志主編,他認為雜志主編是一個很專業的角色,需要專業的人員,而身為監制的他,主要工作是為雜志定位,提一些內容建議,同時幫忙約稿。作家做雜志在中國,其實是一種蠻傳統的文化模式。作家們把屬于自己名下的雜志打造為做為一個平臺和陣地,蔡駿覺得自己還談不上有那樣的格局,目前的三本雜志,對于他來說,是公司在做項目,而這些項目對懸疑小說這個類型是有意義的,但他強調:“不是整個類型,而是某個類型。”比如《謎小說》對知識懸疑和歷史探寶類小說的寫作和市場開發有推動的作用,《秘密》則在嘗試推動一種所謂“大眾的哥特式小說”即神秘環境下的愛情、具有神秘背景的浪漫主義的感情。
[Q&A;]
Q:對你影響最大的是哪些作家?
最早對我影響比較大的是司湯達,國內作家里對我影響比較大的是張承志,近期我很喜歡的是大江健三郎,他比較有想象力。懸疑作家里最喜歡斯蒂芬·金,但說實話他的中文本我也沒讀全,實在是比較難讀,他的寫作方式和思維方式是純美國式的,很少有中國讀者能讀下去,我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思維方式,只是我覺得他的故事架構和里面體現的精神非常好。
Q:懸疑小說中你比較推崇哪些作品?
斯蒂芬·金還有阿加莎·克里斯蒂,像《東方快東謀殺案》寫人性非常到位,擁有的是一個哲理式的結局,那個被謀殺者,每個人對他都有仇恨。
Q:你是如何打造“中國式懸疑”的?
沒有什么刻意的打造,因為中國人不可能寫出美國人的小說,這是自然而然的。
Q:懸疑小說家應具備什么樣的素質?
理性與感性都很強大的人比較適合寫懸疑。
Q:你的寫作一般怎么開始?
我的寫作習慣是做題綱,把每個提綱都做好。我習慣突出場景,提綱是一個場景一個場景前后都有關聯,前后都有伏筆寫作過程中一邊寫可能也會有突發奇想,這種情況,就補充到后面的提綱里。但一定要先有提綱才開始寫作,必須要這樣做。
A:你的小說中出現了一些連貫的人物,像歐陽小枝、春雨、高玄,有什么寓意嗎?
小說家都想要編織一個自己的世界,像巴爾扎克那樣,通過人物來編織一個世界。但也不是絕對的,《人間》里這些人物基本沒有出現,也可能以后還會寫回來,寫作就要經常保持一些變化。
Q:《人間》交給了博集天卷出版,有自己的公司,為什么小說還交給別人出版?
公司做這些項目都做內容提供,其它都不管,因為內容才是我們最擅長的,發行牽涉到其它方面,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才對。
Q:以后還會嘗試懸疑小說之外的寫作嗎?
會,比如歷史小說,當然,很多類型都有可能。
Q:對新的寫作嘗試有什么擔心嗎?
市場上可能會有擔心,我自己寫作而言,不會有什么問題。
Q:2000年前后的網絡文學與現在的有什么異同?
相同的都是在網絡上發表作品,因為網絡在那時與現在都是一個自由發表媒介。但我們那時與現在最大的不同是寫作內容不一樣,現在網絡小說的內容,像穿越啊修真這些,是以前完全沒有的。當然,也可以說是網絡小說進入了另一種狀態,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類型小說大爆發。
Q:以后如果有很好的機會,會再嘗試在網上寫作連載嗎?
不會,不僅是網上,我也不會在自己的雜志上做這種嘗試。從第一部長篇開始,我都是寫完、改好,才拿出去發表的,連載或者一次印刷出版都可以,但前提是我要修改好。我是很注重整體的結構的一個人,我希望讓讀者看到的是一個成熟的東西,
Q:寫作有受過家庭影響嗎?
影響不大。唯一的影響可能是小時家里藏書比較多,因為我媽媽是上海第一批自學考試中文本科畢業生。
Q:兒子出生對你的寫作有什么影響嗎?
沒有,《人間》第二卷就是在他出生后到現在完成的。當然可能會有一些潛移默化,但我的寫作,不太會受到個人生活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