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斌
年初,我帶著從未出過遠門的女朋友辛玲梅從鄉下進城,一來兩人一起賺錢,共同對付她娘家人的漫天要價,并為年底回家結婚奠定堅實的經濟基礎;二來打算讓她開開眼界,力求提升她的品位,從而徹底脫掉她一身的俗氣。萬萬沒料到的是,她憑著端莊的外貌和樸實的本質,一出現在城里的勞務市場上,就成了各用工單位和個人競相追逐的搶手貨,很快就被高薪聘請進了一家富麗堂皇的美容美發中心。而我由于既無文憑,又無技術,特別是嘴唇上長著胡須,到處應聘遭遇冷眼、歧視,吃盡了苦頭,最后被迫屈尊于一個建筑工地做起了小工。
眼看著她一天天洋氣、時髦起來,而自己一天天萎縮、衰敗下去,我不禁憂心如焚,惶恐不安。我隔三差五就請假、曠工,暗中密切監視著她的行蹤,對她加強了戒備。通過一段時間的明察暗訪,我發現一個家住偏僻郊區的光棍漢子,老是找她洗頭、按摩。那家伙頭上已經沒有幾根毛了,還洗什么頭?顯然是不懷好意、別有用心!我為此怒氣沖沖地找到辛玲梅,聲色俱厲地警告她切莫水性楊花、輕舉妄動,中了狡猾多端的光頭精心設計的圈套。誰知她并不買賬,反而埋怨我好吃懶做,小肚雞腸,我一怒之下,結結實實地揍了她一頓。她哭著發誓從此要與我一刀兩斷。
過了些日子,我漸漸地冷靜了下來,開始對自己的偏激言行感到后悔。這天上午,我實在沒有心思上班,索性又曠工離開了工地,厚著臉皮前往美容美發中心。準備向她賠禮道歉,勸說她回心轉意。但她的同事告訴我,她頭天晚上發了工資,剛剛請假上了街,估計是匯款、或者存款去了。我急忙趕往郵電局,但她并沒有在里面:我又轉到附近的幾家銀行,還是不見她的蹤影,我疑心陡起,估計她多半是被光頭勾引去了。
我越想越覺得問題嚴重,立即殺氣騰騰地趕到瘌痢頭的住處,貼著窗口豎耳細聽,里面果然傳來了一陣男女聲混合二重奏。我頓時氣血上涌。正要破門而入,突然里面“轟”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幾聲鬼哭狼嚎,只見一團火光沖天而起。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撼了,趕緊掏出手機分別撥打了110和119報警電話,然后發瘋似的撲向大門,奈何鐵門牢不可破;我又試圖從窗口爬進去救出辛玲梅,然而火勢實在太猛,硬是逼得我連連后退,不能越雷池半步。
我正急得捶胸跺腳,團團亂轉,只聽一串警笛由遠而近驟然響起,消防警察和當地派出所的民警相繼趕來,動用水龍和滅火器很快就把火勢壓住了。我跟著他們闖人火海,但里面濃煙滾滾,并不見人。我搬開一張被燒焦的席夢思床,意外地發現床底下暗藏著一個隱蔽的洞口。我奮不顧身地率先跳了下去,借助昏黃的壁燈光,沿著一條長長的地道一路搜索,一路呼喊著辛玲梅的名字,一直尋到了盡頭,只見瘌痢頭正抱著一個形態逼真的充氣娃娃,龜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隨后趕到的一個絡腮胡子警察,一把奪過瘌痢頭手里的充氣娃娃。狠狠地摜在地上。那物件受到撞擊、擠壓,居然發出了一連串女人的模擬叫聲。我正在納悶,幾個警察突又一擁而上,反剪著瘌痢頭的雙手,推搡著他就往外面走,我更加糊涂了。絡腮胡子指著地上的一根細皮管,激動地對我說:“小伙子,你知道嗎?這條地道的上面是一座大型油庫,多虧了你及時報警,不僅避免了一場更大的災難,而且還意外地破獲了一起盜賣國家油料的案件!”我循著皮管一看,果然發現它的端口正是從頂部延伸下來的,接口處還安裝著一個計量儀表。好家伙,這樣細水長流下去,天長日久,不知要偷去多少國家油料呢!我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這回歪打正著,立下汗馬功勞了……
回到工地時,工友們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譴責我:“王八蛋,你死哪里去了?今天有個小妹來工地找你,說是你的女朋友什么的。等了你半天才走呢。”“臭小子,交上了那么標致的女朋友,你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浪浪蕩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腦門,嗷的一聲怪叫,撒開雙腿轉身就往美容美發中心跑去。然而任憑我怎樣找借口解釋,怎樣痛哭流涕乞求,辛玲梅都不肯原諒我了。
幾天后,我受當地政府邀請,參加了一個見義勇為表彰大會,我的“英雄事跡”因而迅速地傳播開來。辛玲梅主動地來到工地,鄭重其事地交給我一大疊錢,叮囑道:“記住,這筆錢,一半匯給我家里,一半用你的名義存起來,年底回家結婚時要用。”她見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又悄聲地嗔道:“你做好事,我可是從來不反對的喲。你怎么不早說呢?”
我在心里苦笑道:這其中的秘密,打死我也不能說啊,一旦露了馬腳,保證又得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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