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盡量地不要麻煩我

葛俊芳

最近，總感到自己的無力、虛弱、渺小。這倒不是身體上出了什么大恙，純粹是一種奇怪的心理在作祟。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強大的，尤其是內心，但是擺在眼下接踵而至的一些事情卻很殘忍地提醒了我：嗨，該醒醒了!原來你也just so so!

老家的堂妹高中畢業來蘭州找工作。堂叔的電話先期而至：聽說你現在不錯，認識的人肯定多，這點忙應該能幫上的。整整一個月，我托了很多人，但結果堂妹不是嫌工資低就是活累，要么就說自己不想去，每天看見她窩在家里不出門，要么應聘還非要我一個孕婦腆著個大肚子陪著她去，真的快崩潰了。最后還免不了非議：“你不是……怎么……”沒有人看見今年的就業環境有多差。沒有學歷沒有經驗自身條件又差強人意還要體面的工作該有多難?

而更讓我難受的是父親的埋怨：“老家統共沒幾個親戚，你總是萬事不求人，就算為了我你就不能求求別人嗎?以后你怎么回老家啊。”慚愧，自責，無語。

沒過多久，表嫂打電話說自己怎么也考不過初中的教師資格證，問我能不能找那些專家通融一下。雖然我也是老師，但我真的和那些什么專家毫無瓜葛，遑論交情。腆著臉剛剛婉拒了這個差事，更為嚇人的事又來了。一個親戚擔心孩子高考無望，竟然打聽到說有些高校的自主招生只要有門路就可以搞到名額，理由是他同事的孩子就是走這道上大學的。說你不是大學老師嗎，應該能找上人。額滴神啊，我一個別人眼中的“青椒”(戲稱高校青年教師)，絕對的人微言輕，再者閱歷淺薄、不善交際，而且生性最怕最煩也不愿“潛規則”。如何呼風喚雨把一個普通的孩子整進“985”高校?

都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可如今我就是放棄自尊地承認自己其實只是活在一個很小的圈子里，認識幾個來往清淡的朋友，沒有什么躋身人上的欲望，更沒有什么神通廣大的能力，我自知但不見得別人體諒，而解釋明顯是蒼白的多余的。

為這些事，父親批評了我：“人不能這么活著，要求得人，也能辦事，這樣才活得寬敞，只把自記過好還算什么活人啊!”我很難茍同，但無法辯駁。在我心里，一個人的強大就是盡可能地把自己的事弄好，盡量不去麻煩別人，更不要低三下四去求別人，能盡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再沒有比把自己的生活丟給或任憑別人去處置這樣更為軟弱的事了。可是，這種堅持在別人看來是可憐的，你必須通過別人才能證明你的強大。

此刻，我清晰地記起初一的時候，班主任在我的作文本上用紅筆寫下的批語：

窮則獨善其身

達則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