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標 戴莉萍
[摘 要] 中央蘇區時期,群團的政治優勢和組織優勢得到了充分發揮,對中共政權的鞏固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共根據革命實際的需要組織群團,不斷加強群團的政治、組織、思想、法制建設,使中共的革命意圖與群眾回應逐步對接,群團建設與革命實踐相得益彰。
[關鍵詞] 中央蘇區 群團建設 蘇維埃革命
中央蘇區的群眾團體(以下簡稱“群團”)是指在中央蘇區,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服務于蘇維埃革命的群眾性政治團體,主要包括工會、農會、共產主義青年團、婦女代表會、少年先鋒隊、兒童團、士兵會、反帝擁蘇大同盟、革命互濟會等。群團成員是革命群眾的主體,在蘇區革命和建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由于受史料和學術旨向之局限,目前學界對群團問題的研究還不夠深入,殊難與其歷史地位相對稱。鑒于此,本文擬對中央蘇區群團建設作一初步探析,以拋磚引玉。
一、中央蘇區開展群團建設的原因及其可能性
中央蘇區時期,中國共產黨積極開展卓有成效的群團建設,調動廣大人民群眾加入群團的積極性,消除他們在階層、年齡、性別方面的差異,把分散在革命根據地的數量眾多的個體力量弱小的民眾,凝聚在不同的群團之下。群團構成了蘇區群眾的主體。據黃知真回憶:“蘇區擴大后,在這個基礎上各地的群眾組織和群眾工作基礎都非常堅固,每個村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參加了群眾組織,有黨的支部、青年團的支部、少年先鋒隊、赤衛隊、兒童團、互濟會、反帝大同盟、貧農團、雇農工會、識字班、合作社等等各種各樣群眾組織。”[1](P146)中共之所以重視群團建設,這主要是由當時特殊的自然條件和政治環境決定的。
(一)建設群團是中國共產黨動員群眾的主要方式
中央蘇區所在地域非常偏僻,自然條件惡劣,經濟文化落后,階級剝削殘酷,人民終日為生存而掙扎。大革命失敗后,國民黨的白色恐怖統治和“反共”宣傳活動更加猖獗,群眾在中國傳統社會中形成的政治冷漠,在戰爭環境中進一步加深。“當紅四軍轉戰贛南來到寧都小布圩,小布圩的老表聽說兵來了,都慌慌張張地躲起來。”[2](P286)群眾談兵色變,勢必影響他們對黨和紅軍的歡迎和擁護。動員群眾是現實背景下積聚革命力量的必需做法,若能夠建設起一個或多個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服務于蘇維埃革命的群眾性政治團體,讓這些團體成為國家政權的一部分亦或附屬,使群眾參與到這些政治團體中并予以切實而有效的領導,那么群眾的參與熱情定會高漲。由此可見,建設群團是黨擴大革命隊伍、武裝反抗反革命的必然選擇。
(二)建設群團是我黨反對國民黨“軍事圍剿”的需要
中央蘇區的建立和發展,極大地威脅著國民黨的統治。因此她在創建的過程中,屢次受到在數量、裝備上占有優勢的國民黨正規軍的殘酷“圍剿”,且規模有增無減。不僅如此,地主武裝民團因其地域性的特點往往成了革命最直接的敵人,數量和規模也在不斷擴大,其暴戾程度與正規軍并無兩樣。在江西,地主武裝靖衛團、保衛團等,于“全省各縣各區各鄉各鎮各都各里各村,均嚴密組織”。1928年7月,僅靖衛團已達1萬余人;此后繼續擴充,僅贛西南地區到1930年春,即有槍支6000余支,其兵力約相當于兩個師。他們“逮捕農民最勤”、“對農民極為苛刻”。[3](P7)中央蘇區相對狹小的區域和落后的經濟狀況尚難以供養紅軍,遑論紅軍人數和武器裝備與敵方的巨大差距,群眾內部的團結和有序化是打破敵對者進攻的前提,群眾組織的嚴密而形成的軍民一體化則能避免革命遭受重大的打擊。群團固有的政治和組織優勢顯然有助于把個體的、分散的群眾凝聚起來,把潛在的革命力量轉化為現實的革命力量,以應對異常兇殘而強大的敵人。
(三)蘇區群眾的需要與中國共產黨革命目標的一致性使建設群團具有可能性
將全體蘇區群眾組織起來需要一定的條件,這不僅需要群眾與黨之間有一種共存的關系,還需要黨的工作的深入。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和階級剝削,使蘇區民眾過著水深火熱的悲慘生活,他們迫切需要改變這種狀況,但“僅僅存在貧困的事實不足以引起暴動,如果是暴動,群眾總是在造反,而新條件新思想將打開革命出路的前景”[4](P746)。由此看出,革命的發生一方面要有民眾貧困的事實,另一方面要有先進政黨對民眾進行政治動員,向民眾指明他們貧困的根源,指明革命的出路。中國共產黨政治目標的遠大和政治動員理念的先進絕非國民黨所能比,在革命過程中,中共的所作所為彰顯的群眾路線,其宣傳主張和構建目標都逐步被群眾認可和接受,甚至包括原本對中共持疑惑甚至反對態度的群眾,他們在對敵我的甄別過程中,也逐步意識到中國共產黨是自己的黨,是真心實意為人民群眾謀利益的黨。隨著黨的工作的深入,群眾開始自覺或不自覺地走上革命的道路,燃起“為爭取自由光明的新天地而奮斗”的激情。
(四)中國共產黨具備了一定的群團建設經驗使群團作用得到更好地發揮
大革命時期,農會、工會等群眾性組織在革命過程中就發揮了重要作用。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列舉了農民在農會領導下所做的14件大事:將農民組織在農會里;政治上打擊地主;經濟上打擊地主;推翻土豪劣紳的封建統治;推翻地主武裝,建立農民武裝;推翻縣官老爺衙門差役的政權;推翻祠堂族長的族權和城隍土地菩薩的神權,以至丈夫的男權;普及政治宣傳;禁牌禁賭禁鴉片等;清匪;廢苛捐;文化運動;合作社運動;修道路、修塘壩。革命的影響具有巨大的潛藏性且常常為后起者所承傳,中共在其發展歷程中向來重視并善于總結成功的歷史經驗。從報告本身亦可看出,大革命時期的中國共產黨就對群團作用有了充分的認識,并積累了一定的群團建設經驗,這為中央蘇區群團建設的開創和深入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二、加強中央蘇區群團建設的主要做法
僅憑相對少數革命者對付絕對多數反革命的敵人,單純從數量上對比,紅色政權毫無優勢可言,這也無法解釋紅色政權屹立于白色恐怖統治下長達6年之久的真正原因。革命星星之火之所以呈燎原之勢,到目前為止學界看法迥異。但群團在革命中所體現的巨大力量是毋庸置疑的,究其原因,中共發揮的作用是占主導的。
(一)高度重視,加強指導,調動群眾參加群團的積極性
第一,黨和蘇維埃政府特別關心群團工作,經常給群團工作以幫助和指示。1934年4月,毛澤東在《鄉蘇怎樣工作》中強調指出:“要加緊對于他們(指蘇區群團—作者引注)的注意和幫助,依靠他們的努力去動員廣大群眾完成各種革命工作。”[5](P343-359)對于群團的建設,中共確立了黨團政治領導方式。在《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議》及黨的“六大”通過的黨章中都規定:“在蘇維埃政權和各類群眾團體的各種代表大會和會議上及機關中,凡有黨員三人以上者均成立黨團。”[6](P232)黨團是溝通黨和群團的橋梁,其任務就是在群團中“加強黨的影響,實行黨的政策”。黨的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組織問題決議案》中說:“黨對蘇維埃政權機關和群眾團體的領導,只有通過黨團的活動才能見諸施行,并且黨特別加強對黨團的領導,經常的檢查和指示,保證黨團工作的正確政治方向。”這樣,“黨、團的關系不僅只在會議上,而是在工作上建立起來。黨要經常討論團的工作,指導團的工作”。[7](P294-295)第二,積極選拔群團中的優秀干部參與國家權力機構。中央蘇區群團中的優秀干部參與國家權力機構是保證群團正確的政治方向的一種方式,也是壯大黨和蘇維埃政府領導下的群眾隊伍的有效途徑。為了使鄉蘇能夠迅速“動員廣大群眾實現蘇維埃的各項任務”,于是“在鄉蘇之下,并按須[需]要設立各種經常的和臨時的委員會,吸收每個代表及群團中積極分子和對工作有經驗的分子參加”;[8](P281)為加強青年與婦女的工作,“蘇維埃應發動更大的青年參加紅軍,引進青年和婦女參加蘇維埃工作,特別注意發動青年婦女的特殊斗爭,實現他的要求”;[9](P106)為了在組織上保證蘇維埃的無產階級領導,“必須提拔更多的工人干部來做領導工作”。[10](P354)
(二)廣泛組織,嚴密組織機構,擴大群團的覆蓋面和影響力
第一,始終保證黨在組織上的最高領導。戰爭時期不允許有多個權力中心,絕對權力的多元化會導致革命遭受損失,甚至偏離革命的軌道。中共的意圖要在群團中全面貫徹執行,就需要圍繞自己這個核心,不斷加強黨與群團的聯系,形成一個從共產黨—組織(包括政權組織與群眾組織)—群眾的領導體系。從政權的運行和決策的貫徹狀況來看,中共始終處于權力的金字塔的頂層。第二,多數群團自身有完整的垂直領導系統,群團之間關系還可以互補,成員大多可以交叉。不同成分的群團的歸類組合容易導致群團利益的爭執,例如工會和貧農團在分田問題上就糾纏不清。因此,中共必須及時有效地解決各群團之間的矛盾,否則容易給敵對者以可乘之機。隨著蘇區政權的創建,各個群團在各縣各區幾乎都有自己的組織,其成員可以參加多個群團,充分保障自身的利益。群團內部亦有規范的組織章程,對群團的活動目標、行為準則、組織規范都有明確規定,使群團工作既可在平時組織群眾生產,又可在戰時發動群眾,全面、高效地凝聚各革命階級力量完成蘇維埃革命工作。
(三)開展教育,用理論武裝群團,培養群團成員的革命意識
第一,對群團成員的思想教育和文化教育同時進行。中央蘇區時期,思想教育的任務是為革命戰爭服務。1933年8月,在少共中央局、中央教育人民委員部聯席會議上通過的《關于目前教育工作的任務與團對教育部工作的協議的決議》中就明確地指出:“目前教育工作的方針,就是滿足戰爭的需要和幫助戰爭的動員,進行廣泛的馬克思共產主義教育。”[11]決議貫徹后,群團成員的思想覺悟有了明顯提高。同時,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群團文化建設,提出了蘇區文化教育的總方針和中心任務,頒布了法律法規,設置了管理機構,創辦了各類學校,加強了師資建設,全面開展掃盲識字運動并且出版了各種書籍,發行了群團刊物,提高了群團成員的文化水平。第二,對群團成員的革命宣傳和政治動員同時進行。中國共產黨通過在革命宣傳中普及標語宣傳,創辦《紅色中華》、《斗爭》、《少年先鋒》等刊物,開展娛樂活動,唱紅色歌謠等宣揚黨的主張,對蘇區群眾進行政治動員,使他們深切感受到“共產黨好,國民黨壞”,“當兵就要當紅軍”,體會到工農勞苦群眾要武裝團結起來“擁護蘇維埃,反對帝國主義”,“推翻反動的國民黨政權,建立蘇維埃政權”。同樣,中國共產黨在廣泛的政治動員中也注重對群眾進行革命宣傳,使他們掌握革命的道理,懂得為什么要革命、怎樣革命、革命的結果是什么,從而增強了宣傳和動員的效果。
(四)健全法律法規并頒布實施,以保障群團成員的各項權益
中央蘇區是我國法制建設的試驗田,但法律的觸角卻延伸到了多個層面。中共在革命實踐的基礎上,陸續制定和頒布了憲法大綱、政權組織法、選舉法、土地法、財政經濟法、民政和文教法、勞動法,民事和婚姻法、刑事法以及經濟法和訴訟法等法規。這些法律法規帶有鮮明的階級和政治色彩,是對革命對象的打擊,是對擁護革命者的鼓勵和鞭策。作為中央蘇區革命群眾主體的群團成員無疑是其中的主要受益者,法律的特別規定進一步凸顯了中共對群團成員權益的重視。如在保障群團成員土地權益方面,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工農兵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土地法》規定:“根據貧農、中農的利益,將沒收的房屋分配給沒有住所的貧農、中農居住,一部分作學校、俱樂部,地方蘇維埃、黨及青年團委員會、赤色職工會、貧農團和各機關使用。”[12](P461)在保障群團成員的參政權方面,1933年8月頒布的《蘇維埃暫時選舉法》指出:(蘇維埃)“代表后選人名單。應該在選舉前收集各群眾團體的意見,主要是工會、貧農團與女工農婦代表會。經過黨、團和各群眾團體的討論。”[13](P90)
三、中央蘇區群團建設的歷史作用
在中央蘇區,組織群團成了中共政治動員的主要方式,也是實現軍民一體化,彌補紅軍留下的防御空白的有效途徑。中共通過開展對群團的政治、組織、思想、法制建設,使群團成員實現了社會角色的大轉換,成為革命的有生力量,使每個群團都有鮮明的軍事化和半軍事化的特征,成為革命的武裝力量。
(一)在思想觀念上,群團成員對自己的階級成分有了更準確的認識,階級觀念明顯增強
“富農稱中農,中農稱貧農,貧農稱工人”。對自我準確的認識才能找到歸屬感,勇于承擔歷史使命,積極投入到革命潮流之中。對于黨和蘇維埃政府,他們普遍覺得現在黨的政權“恩情比天還要大”,“政府工作人員真正顧樂(愛惜的意思)我們”。[14](P321)對于敵人,他們則都認為國民黨統治區是“黑暗的地獄”,“你們是我們的階級敵人,我們和你們是不能并存的,我們要打倒一切的土豪劣紳、國民黨帝國主義,我們不信國民黨的鬼話”。[15]
(二)在政治素養上,群團成了群眾提高政治水平、堅定革命信念的大學校
在蘇區斗爭的熔爐里,一大批革命家在黨領導的群團中茁壯成長,他們中的杰出代表有胡耀邦、蕭華、李堅真等。各級群團組織還為國家培養和輸送了大批優秀人才,如劉少奇、顧作霖、蔡暢等,他們身居要職、廉潔施政,為蘇維埃政權的建設和鞏固作出了突出貢獻。普遍群團成員的政治水平得到較大提升,“記者嘗與曾加入兒童團之孩童談話,覺彼等所答極流利,尤其對‘五一、‘五九、‘九一八、‘一二八等紀念日之意義,無不對答如流。談時若引用公歷幾年、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等類名詞,其純熟更有如數家珍。”[16](P212)群團成員的革命信念也更加堅定,參軍參戰熱情高漲,若碰上敵人來,他們立刻堅壁清野,萬一被敵人捉住,也絕不說出紅軍的下落。
(三)在革命實踐中,群團成員自覺自律地發揮了模范帶頭作用
中央蘇區的群團成員積極擴紅擁軍,使群眾的斗爭局面日益擴大化、猛烈化。他們積極配合紅軍作戰,成為中央蘇區地方武裝不可缺少的生力軍,擾敵、堵敵、盲敵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他們有效的堅壁清野使敵人在蘇區只作短暫的停留而不能持久,成了蘇區來去匆匆的不速之客;他們還積極發展生產,購買公債,節省經濟。以蘇區婦女為例,她們為了籌集經費支援紅軍,不僅踴躍購買公債,甚至變賣自己陪嫁的首飾、自己的秀發,換取現金交給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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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金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