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的柳絮不是雪

一季淺涼

我的衣眼瘦了

我的衣服瘦了，周茗遠。

我的衣服瘦了。我知道，就算如今和我一衣帶水的你周茗遠聽得到，你也只會說，不錯嘛，王丹丹繼續加油!

我叫王丹丹，這個名字很舊對不對?當然，這都得怪那個年代的粗心戶籍員，他把許多人的出生年月弄錯一兩個月或是名字弄混，媽媽給我想的名字是王彤彤，很可愛加溫婉的名字吧，可惜我沒能用上。

還真是沒什么可以讓你記住我的，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認識的時間比不認識的還長，但你只會說，哦，我記得你，因為你的名字那么舊。從幼兒園到小學你都不認識，我不怪你。我念你無知混沌，可是，為什么我記住了你。你總是驚喜地說，你是怎么知道我這么多隱秘的事的，你到底是誰呀?我不是誰，我是王丹丹。

2009年的春節，你在魯迅先生曾經呆過的仙臺留學，我從視頻里看見小小的榻榻米上競橫七豎八地倒了三個人，那都是你的舍友，你告訴我，你在餃子工廠里打工，但你最近已經辭職了，那的薪水太低。你買了袋魚丸過年就花了你人民幣五十元，你心疼得直打哆嗦，你問我在仙臺有認識的同學或是朋友可以介紹給你的嗎?我說沒有。我藏起你還來不及，怎么可能介紹給別人呢?

我心中巴望著你在國外混不下去了就回國。那年，去機場送你，我的眼淚與鼻涕齊飛，嚇壞你了吧，你后悔不該叫我來送行了吧，你還像小時候那樣推開了我，你怕我的眼淚鼻涕濺到你的臉上、身上。

愛情就是吃掉一顆弄臟的糖

我記得那時候我們都還在上幼兒園。有一天下了噼里啪啦的一場雨，爸爸媽媽說，王丹丹，跑啊，快跑到學校去。我真的一路都沒有停，一直跑到了幼兒園門口，我渾身都淋了個透，你也站在那，你和我說，王丹丹等下就讓阿姨幫你吹吹吧。只因為這單獨的一句話，劉小川開始傳我們的緋聞，你別以為小屁孩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打心眼兒里高興他這么說的，你周茗遠是男孩群里的頭頭，和你傳“緋聞”我也有面子不是嗎?

我屁股上的口袋松了線，掉了一半下來，我只好黏在椅子上不起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褲子，我幻想我該穿一條蓬蓬白紗的裙子讓你和其他男孩一看見就眼神發直才好，我想到雖然我穿的是舊舊的咖啡色長褲但也許在你眼里是蓬蓬的白紗裙子也說不定，我想我是想得入了迷，我居然用手做出提裙擺的動作。

但是他們為什么第二天就不再說了呢?這讓我感覺像從云端掉到谷底，讓我做一只溫水里的青蛙讓“緋聞”一天天減少也好嘛。

在幼兒園，你周茗遠堅持不懈地在和豆芽菜做斗爭，中午的配菜除了豆芽菜還是豆芽菜，阿姨可不會像我那樣注意你愛不愛吃豆芽菜，好在你已經吃得很飽，你吃了一個大白饅頭一支波板糖做早餐，你是先吃苦后享樂的人我早看出來了，因為你總先吃饅頭。那天你餓了，我有一粒小龍人，但我已經撥開了糖紙放在桌子上滾了幾圈，我有些不拘小節對不對?我把它拿到你面前，我問你，吃嗎?后來，我們就都長大了吧。

我看了一本雜志，那上面有一個故事，說男孩吃了女孩的剩飯就會把女孩當親人的一種無間感覺，因為只有你的親人才不介意吃你的剩飯，說的不錯，我爸爸就常吃我的剩飯，那你呢?你還吃了被我弄臟的糖哩。

那一定就是愛情了吧，別和我說我是在人云亦云。

柳絮紛飛畢竟不是雪

劉小川后來也一直和我們一塊上學，他說他覺得你嫉妒他，因為昔日的拖鼻涕小弟現在什么都比你強啦。他說你本可以在他的面前說我不錯，這樣至少你就有一點比他強啦，也可以成全一個真正的戀人。智慧的你怎么會上這個當，還是你根本沒有勇氣去爭這個強。

你常對我委婉地說，柳絮紛飛畢竟不是雪。原諒我不明白這有深意的一句話。不是雪就不是雪吧，它本來就不是雪呀我附和你。我認為這附和得極好，它掩飾了我的無知又說明了我們的看法一致。

這天的城市被一種聲音籠罩，大喇叭里播放著“不許隨意亂停車”，一輛大車開道幾個民工模樣的人把單車摩托都扛上了大車，我看到你的單車也在大車上，它冷酷地開走，我們該怎么回家呢?你憂愁地說。

你問我有錢沒?我搖搖頭，公交已經下班，這條線太冷，可是他們來了把你的單車帶走，我們走回去吧，我說。你說看我的樣子還挺開心，是呀我挺開心。我看到牌子上寫著5.5公里的字樣，我們直走到手腳發軟，確切地說是我手腳發軟。我覺得這路和你一塊走是件幸福的事，但是如果它永遠走不完也是挺痛苦的。我的腳已經軟了，我的全身都開始搖晃，你說你背我，你背上我，我的腳晃來晃去也挺難受的。你說你口渴了，我立馬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塊讓你買飲料去，你卻一松手把我扔到了地上，你說，原來你有錢啊?

你生氣了。

是啊，我經常顧前不顧后，就像作文前面標了引號后面我就忘了再標一個，于是人物的話就一直說到寫完。

你告誡我要低調，別在夢里也老嚷嚷你的名字，你聽班里的女孩說我做夢說胡話都是你，其實你被她們騙了，她們有意惡作劇呢，這都是她們編出來的笑料。

夜鶯與玫瑰

我還和中學時候一樣愛聽廣播，那時候我就想發一條信息給你送出祝福，但我的口袋里的錢總是不夠。可我現在有了手機，爸爸新給我買的，他怕我上大學后聯系不方便。我第一個就給電臺發了信息，我說我要祝周茗遠擁有一個真正的戀人。我的信息從主持人嘴里念出來很有一股子“星”味，因為它帶羞臺灣女孩說話所特有的那種甜膩味，難道是臺灣奶茶喝多了?天吶，我怎么注意到這來了。我沒有署名，最后她說，是手機尾數2754的朋友送出的。

你嫌我的信息發得太頻，即使你不知道是我發的。你說。這個2754難道是個白癡嗎?我的名字難道請他打廣告了嗎?我沒響應就是我不接受。你氣呼呼地要去電臺找主持人問個明白，你要知道2754叫什么，是否長著和別人不一樣的腦袋。

原諒我又想偏了，我想到幾年前我也曾經見證過的一場在電波中的表白，一個男孩說喜歡每天坐11路車去上課的一個女孩，她的標記是背粉紅色的書包，希望明天她可以接受他。因為有愛情的緣故整個車站第二天都變的肅穆，我也常年在這個車站上出沒，背粉紅書包的只有她們，一對雙胞胎，但究竟是哪一個，她們誰也沒顯出高興的樣子來。

這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表白，電臺的主持人當然不會知道我叫什么，她也不知道我的腦袋構造是個什么樣，她的專業是說話不是拍片啊。

但你從電臺回來卻很高興，他們的服務態度一定很好，讓無理取鬧的你消了氣。看著你臉上蓄勢待發的痘痘我是真沒忍心再按發送鍵，你要是又著急了火了痘痘就一定出來了。

那真是被幸福轟炸的一個小時啊，主持人拉家常似的說今天有一個年輕人去找她了，他的樣子凝重而溫柔，她說，我們對周茗遠這個名字都不陌生，可我們卻沒有幾個人知道2754叫什么的?今天來找她的男孩就是周茗遠，他特意來找2754，這真是一個真正的戀人。可以想象她是帶著笑說完的，幸福使我耳鳴，但我還是聽到了你，也就是周茗遠，約我明天在電臺的樓下見面，照照鏡子，我的嘴角早就咧到了耳邊。

你的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嘛，你對著天空笑得很奸詐，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其實不必這么麻煩嘛，你直接約我在學校對面的小食店見面就好啦。

看得出你春風滿面簡直踩在云上，在經過操場時你很不幸地被投擲出去的鉛球砸中，你被送到了醫務室，在那里我握著你的手把整張臉都固定在了離你十五厘米的位置，力求讓你一睜眼就能看到你想見的2754。

當你睜眼，我微笑地告訴你，我就是2754。你迷茫但堅定地答我，不，不對，你是王丹丹。

是的，不止王丹丹就連2754對你也只是一串不會帶來心跳的號碼，連劉小川都知道的心思，你會不知道嗎?你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去見那位甜膩的小主持人，她和我們一樣是個高中生可在電臺里都主持上節目了，比我們都牛，你糾結的眉頭她卻錯看成了是凝重，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戀人。

那男孩對我說

我問你為什么沒喜歡我々你說，不說這個成嗎?

我說，不成，一定要說。你說了，可你說的理由多敷衍，你說你不喜歡我把這一切弄得像一出俗氣的偶像劇，你說你不喜歡這樣的我。

是的，我把這一切弄得像一出蹩腳偶像劇是因為看見你我就心曠神怡，我就手舞足蹈的興奮到忘形，我覺得這感覺像踩在云上，可你覺得我是一個極差的編劇。

在青春的舞臺上光有感情的表演是不夠的，我忘形地手舞足蹈在觀眾的眼里是蹩腳做作的，而你的眼里，我舊舊的咖啡色長褲也決不會變成蓬蓬的白紗裙。真正答案你早說了，是我沒聽懂嘛，你說，柳絮紛飛畢竟不是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送你用血染成的玫瑰也無法使你改變心意。

可我還是想你了，盼望你回國。

告訴你，那粒一直困擾你的鉛球實際是劉小川有意砸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