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更倒霉

短 庸

高成德是個私家偵探，他和助手小蘇在高檔小區開了一家調查事務所。小廣告貼出去沒幾天，就有生意找上門來了。

來人是個濃妝艷抹的貴婦，三角眼，鷹鉤鼻，臉涂得雪白，那神情氣質，一眼望去就讓高成德想起了一個電視劇里的形象——“大奶奶”。

“您是要我們調查您的丈夫吧?”高成德沒等對方開口，就搶先問道。

“大奶奶”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的?”高成德得意地笑了笑：“敏銳的觀察力是我們必備的專業素質。”說完，沖小蘇眨了眨眼，他早就跟小蘇說過，幫這類貴婦查“小三”，是私家偵探的“主業”。

“大奶奶”的臉色沉了下來，忿忿地說道：“就是要查這個殺千刀的陳金，近來他總是鬼鬼祟祟，早出晚歸，我懷疑他背著我在外面偷情。前幾天，我還匿名寫過一封恐嚇信放在自家門口，警告他要生活檢點，不然有他好看。但他就是死不悔改。所以找到這來，希望你能抓到他的把柄，好讓我狠狠地修理他一頓。”

接著，“大奶奶”拿出了一張丈夫的照片，交代了丈夫的活動規律，最后，許諾高成德，只要找到丈夫早出晚歸的原因，就能得到一大筆錢。高成德欣然接受了這個委托。

午飯過后，高成德正拿著貴婦所給的照片仔細端詳，尋思著該從哪里下手，門鈴又響了。見到來人，高成德頓時眼前一亮，這不是照片上那個男人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高成德警覺地將照片一翻。用書本壓上，然后客氣地請這個男人坐下，問道：“先生來有什么事嗎?”

男人松了松領帶，說道：“高探長，最近我老覺得周圍有人在窺視我，令我整日里惶惶不安，前幾天我還收到一封恐嚇信，說什么讓我遠離別的女人，還讓我應該生活檢點，不然……反正就是對我不利。”男人拉長著臉，看得出他近來身心疲憊。

“你叫什么名字。”高成德雖然已經肯定了他就是自己的目標，但還是要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

“陳金。”

高成德裝出一副很同情的樣子：“那你打算委托我做什么事呢?”

陳金壓低了聲音說：“我想讓你在暗中保護我，也就是保鏢。”

“哦，這事啊……”高成德臉上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男人忙接口道：“只要抓到了威脅我的人，報酬方面好商量。”

“那就包在我身上了。”高成德表面上很平靜，心里早就樂開了花。

等陳金一走，高成德便和小蘇慶祝起來：上哪能找到這么好的差事，干一件事能收兩份錢。不僅這樣，因為根本沒有什么人要對陳金不利，這個保鏢當得一定是既輕松又愉快。明天開始，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著陳金，雖然不用保護他，但跟著他、找證據這些工作還是要認真完成的。

到了第二天，陳金步行去上班，后面離著他二三十米遠的地方，便多了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不用說，那就是高成德。不過，高成德沒有發現，在他的身后還有個“影子”，竟然是那個“大奶奶”!原來“大奶奶”對高成德不放心，特意跟在后面。見高成德緊緊跟著自己丈夫，“大奶奶”這才滿意地走開。

整整過了一周，高成德天天跟著陳金上班下班，漸漸地，他發現自己這個工作沒個盡頭——陳金知道自己天天跟著他，怎么可能會去偷情，自然也就抓不到任何線索。

這天晚上，高成德坐在辦公椅上思考了半天，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頭，于是立馬叫來了小蘇。

“小蘇，我有一個計劃，雖然有點損，但能迅速完成兩個人的委任，把委托金拿到手。”高成德自信地說道。小蘇急不可耐地問：“是什么良計?”

“不過，這個計劃可能要難為你一下，”高成德緩緩說道，“既然陳金確信有人暗中要害他，那么只要將這人抓住不就得了?但是這個人是子虛烏有的，那恐嚇信是陳金老婆寫的，我們也只能虛構一個人，這人就由你來假扮，到時候你蒙著面假裝要害他，我將你制伏，然后把你帶走，說要交給警察……”

小蘇頓了頓，稍后便哈哈大笑起來：“這招太棒了，但這樣只是擺平了陳金那邊啊，那他老婆那里……”

“看，你想問題總是不夠全面，”高成德用略帶批評的口吻對小蘇說，“那個女人為何要讓我們去跟蹤她老公?因為她懷疑她老公在外面偷情，如果她知道她老公近來的鬼鬼祟祟，只是擔心有人要殺他，那對老公的跟蹤就自然罷手了。”

小蘇這下恍然大悟，對高成德縝密的思維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

到了周末，高成德將陳金約到咖啡廳。見了面，高成德開門見山地說：“陳先生，我這樣一直跟著你，等待此人的出現，無異于守株待兔，太被動了。我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要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對你我都不好，所以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才行。”陳金狐疑地看著高成德：“你的意思是……”

“你要給他一點機會才可以，比如晚上孤身一人走在街道上，我想此人等了這么久，看到這樣的機會，一定會鋌而走險，到時就可以將他抓住了。”

“可是……”陳金仍有點擔心。

高成德打斷陳金的話，搶先說道：“我調查過了，四橋街是個不錯的選擇，那里夜里空無一人，是個引蛇出洞的好地方。”

陳金表面上有些不情愿，但他也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于是答應了。

到了晚上，十點剛過，陳金就按照計劃，躡手躡腳地走出家門。但他這一出門，就驚動了自己的老婆，發覺丈夫這么晚出門，“大奶奶”不禁起了疑心，于是也緊接著跟了出去。

剛走沒幾步，“大奶奶”就發現一個穿黑風衣的男士也跟著陳金，仔細一看確定是高成德，不由心里感嘆：這個偵探還真賣力，這么晚了，竟還守在家門口。

不久，這三個人就陸續來到了四橋街。隨著路邊的人越來越少，陳金膽怯起來，漸漸放慢了腳步。風在僻靜的街道上打轉，發出嗚嗚的聲音，徒添了幾分陰森。

突然，一個蒙面人從一側拐角沖出，手持利刃向陳金刺去。一切都和高成德設計的一模一樣。于是，他興奮地向前沖過去，一把將陳金擋在身后，蒙面人猝不及防，將刀子捅進高成德的胸膛。高成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撲通一聲倒在血泊之中。

蒙面人的目標顯然是陳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臉上蒙的面巾也被風吹落了，竟然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陳金借著月光，看到了蒙面人的樣子，不由驚訝地叫了起來：“小美，怎么是你?”

就在陳金和小美對視的時候，“大奶奶”也快馬殺到，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了小美兩記耳光，嘴里還大聲罵她“狐貍精”。

那叫小美的女子顯然被眼前的場景弄懵了，跌跌撞撞地轉身想要離開，但沒走幾步，就看見眼前站著一個蒙著面巾的人。小美無助地蹲下身，抽泣起來……

不久，警車和救護車趕到現場，帶走了所有在場的人。

在公安局里，警察問小美為什么要殺死高成德。

小美說根本不認識高成德，自己只是想拿刀去嚇陳金的。

原來，陳金果然在外面拈花惹草，騙小美說自己是單身，兩人談起了戀愛。后來，小美發現了陳金結過婚，氣壞了，就寫了封恐嚇信想去嚇陳金，可到了他家門口，發現地上也有封沒封口的信，打開一看，內容竟然差不多，就把自己的信收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他原來這么花心……”小美一邊哭一邊說道。

警察接著問道：“可后來，你為什么還要拿刀去嚇他呢?”

小美哽咽著說：“陳金收到信后沒再找我，我以為他收心了，后來才發現，他新找了一個女的，跟著他一起上班，雖然兩人中間隔著人，但我一眼就明白兩人之間有事，而且離得這么遠，肯定不是夫妻……我越想越生氣，就想起了拿刀去嚇他。”

“那高成德是怎么回事?”

小美努力止住了哭聲：“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是盯著陳金去的，沒想到那個人膽子那么大，一把將陳金擋在身后，還迎面向我的刀沖過來，我哪里來得及躲，就……看到那人倒在地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想逃走，可轉身卻看到路口還有個拿著刀的人，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這個人是在我前面寫恐嚇信的吧……”

警察笑了，隨口說道：“那人啊。是個神經病，已經放了。”小美吃了一驚：“為什么，這人不是也拿著刀嗎?肯定也是來找陳金麻煩的。”

警察把手一擺：“那是把做道具用的塑料刀，手邊還有一紙包番茄醬，渾身發抖，問什么都不說話，而且他又沒做什么，就只好放了。”

小美驚異地問：“難道不是來找陳金算賬的嗎?”

警察搖搖頭：“應該不是，因為他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