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有錢人就不會傷害你

葉傾城

年過三十之后，我漸漸發現，我周圍，無論曾經多么理想主義的女子，在擇偶的時候，都不約而同把“經濟”列入了條件之一。更心口如一地，索性直說：有錢是第一位的。

而她們，都不是缺錢的人，買花戴都綽綽有余，談不上依賴，也并不想靠男人改變命運。這分固執，往往就是來自于自保。都曾經為男人用過心用過錢吧，給出去，是一擲千金，到最后，一無所獲。她視為無價之寶的，對方當做是免費；她以為是合身撲上，靈肉合一，對方卻有最下流的刻薄話等著她。

每時每世，大概都同是最好的時代以及最壞的時代——今時今世也是。女性前所未有的自由，恣情生活，肆意工作，進可在情愛場上愿賭服輸，退可專心家庭相夫教子，第三條道路是銳意事業，專思進取。但……也是最壞的時代，要賺錢也要做家務，奉公婆也要贍養父母。說到義務，男女平等；說到權利，這還是男權社會。

人，往往在傷害里成熟，永遠學不會去占人家便宜，但至少可以學會不讓人家來占自己便宜吧。她們于是對男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別讓我鬧心，別給我添亂，別讓我輸入輸錢又輸陣。這就跟奧運會前，對中國男足的要求一樣。想找有錢人，也就是這么一點兒單純的小心思，也就跟中國球迷傻乎乎地、大筆大筆給球員錢一樣。可是，中國男足沒做到，有錢男人，也未必都做到了。

前一段傳出的孟廣美被騙的事件，就是這么血淋淋的一個反證。她和意大利男友交往11年，男人不知什么來頭，總之也曾經是董事股東之類人物，否則她不會放心把積蓄交給他投資。到最后，反目成仇，她才發現，畢生積蓄，已經一去無回了。

是什么使她這樣信任他呢?首先當然是感情。事后，她一口咬定是一場設了11年的局，但人生能有多少11年，又不是中情局培養出來的，也不是邦德同事，她也不是高官巨賈或者公主皇后，人家何至于耗這么多時間精力?還是有過溫柔感情吧，這一剎或者那一剎，這愛常讓女人軟了心。

其次，是否也因為……他不窮?公共汽車上，身邊擠來民工打扮、帶著汗氣、說著嘈雜方言的男子，女子會本能警覺地把包往身邊斂一下，怕自己是雪白的羊脂，遇到白瓷碗，多少會被揩些油。人和窮親戚、窮愛人在一起，大概也會警惕性高一點點吧，都聽說過連通器原理，當兩者相連，水總往低處走，最后把兩個水平面，降成一致。戀愛結婚的結果，是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準，這確實是偉大高貴的情操，但也實在悲涼。

但別以為有錢男人就不會傷害你。別忘了一個常識，美女一定愛美，天生麗質，精心護理，水乳霜彩妝眼線粉底，一個也不能少；有錢人一定愛錢，發奮賺錢，用心省錢，總之，就是要把別人的錢弄到自己的口袋里來。上品的，工作，下品的，就難說了。

一方面，他重視錢；另一方面，他也太明白一般人對有錢人的信任。都是一抬百人敬，一落萬人踩，誰不想錦上添花，誰做得到雪中送炭。銀行愿意給有錢人貸款，因為收得回來，專業人士尚且如此，何況我們。萊昂納多在《貓鼠游戲》演的騙子就以醫生、律師和副機長等身份出現，偽造空頭支票從銀行中詐騙到250萬美元。到最后，他還逍遙法外，大概也是對這種心理曲折的諷刺。

人生確實無奈。愛上窮人，意味著與人共苦，到最后，同甘的，還未必輪上你。但富人，就一定是更大保障嗎?

張愛玲曾經寫過這樣一則短文：下大雨，有人打著傘，有人沒帶傘。沒傘的挨著有傘的，鉆到雨傘底下去躲雨，多少有點掩蔽，可是傘的邊緣滔滔流下來，反而比外面的雨更來得兇。擠在傘沿下的人，頭上淋得稀濕。

當然這是說教式寓言，意義很明顯：窮人結交富人，往往要賠本。

還是只能說，愛，全心全意，記得自保也記得防人。勿存貪婪心，也不要讓人對你，起貪婪心。

(摘自《長沙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