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修改后的《民事訴訟法》中民事檢察抗訴的認識

張 妮

摘要第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于2007年10月28日通過了《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決定》(以下簡稱《修改決定》)。本文針對新修改后的民事訴訟法中的民事檢察抗訴做了簡要的分析。

關鍵詞民事訴訟法抗訴

中圖分類號:D926.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170-02

《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決定》總結了民訴法實施16年來的民事審判實踐經(jīng)驗,吸收了司法實務部門和專家的建議,重點對審判監(jiān)督程序和執(zhí)行程序做了修改。其中,對審判監(jiān)督程序的修改,將對民事檢察工作產(chǎn)生重大影響。修改前的《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原法”)第185條規(guī)定了民事案件的4項抗訴條件;修改后的《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新法”)明確、具體地規(guī)定了13項抗訴條件。這些抗訴條件的規(guī)定既是對

檢察機關進行抗訴的授權,也是對抗訴權的限制。

一、我國學術界對檢察院民事抗訴權的主要觀點

針對我國目前檢察院的民事抗訴權學者們紛紛提出了批評和修改意見,學術界代表性的觀點有四種:一是取消說,這種觀點認為,應當把當事人申請再審作為發(fā)動再審的唯一途徑,取消檢察院的抗訴權;二是完善說,這種觀點認為,檢察機關的民事抗訴權在現(xiàn)階段需要進一步加強和完善;三是強化說,這種觀點認為,檢察機關應當對民事審判活動實施全面的監(jiān)督,不僅包括審判監(jiān)督程序的抗訴還應當包括對其所作裁判的全部過程的監(jiān)督,以及對于涉及國有資產(chǎn)和社會公共利益的案件的起訴權;四是限制說,這種觀點認為,應將檢察機關抗訴的范圍限于涉及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案件,以免造成對當事人訴權的侵蝕和對法院審判權的不當干預。

在目前中國這種司法環(huán)境下,保留檢察機關的民事抗訴權是必要的,但在對待只涉及當事人利益的案件上目前檢察機關的權力顯然比較大,檢察院完全可以不經(jīng)過當事人的同意而直接啟動再審程序。如果不對其權力進行限制,則會對當事人的權利造成侵害。但是對于涉及公益案件以及法官違法違紀的案件上,檢察機關的權力又顯得小了,如果不賦予或者擴大檢察機關對公益案件的抗訴權以及對法官瀆職行為的監(jiān)控與制約權則會損害公共利益也不利于高素質的法官隊伍以及廉潔司法環(huán)境的形成。因此,筆者主張在此基礎上對檢察機關的民事抗訴權進行縮放,使之更合理有效的運行,更好的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保障司法裁判的正當性。

二、人民檢察院民事抗訴權的去與留

在我國目前這種訴訟制度下,還不能取消檢察院的民事抗訴權,因為檢察院的抗訴權作為一種事后監(jiān)督對保障民事審判活動的公正是十分必要的,首先,當事人勢單力薄,其再審申請不一定能夠啟動再審程序,而由檢察院提請,則必然進入再審。因此,保留檢察院的民事抗訴權也是對當事人利益更好的保護。其次,雖然我國法官隊伍的素質一直在不斷提高,但理性中立、廉潔公正的法官隊伍并沒有完全形成,因此,檢察機關的抗訴監(jiān)督也有利于督促法官嚴格遵循法律程序辦案,使其保持公正廉潔。第三,從當事人與法院的構架上看,法院的權力偏大,而不受限制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在訴權與審判權失衡的環(huán)境中加進強有力的第三者的法律監(jiān)督完全是必要的,因此,檢察院的民事抗訴權在現(xiàn)階段是不能取消的。

三、《民事訴訟法》修改后民事檢察抗訴的新抗點

(一)檢察機關抗訴條件與當事人申請再審法院啟動再審程序的條件已完全統(tǒng)一

原法規(guī)定了人民法院應當再審的6種情形和人民檢察院應當提出抗訴的4種情形。法院決定再審的5種情形中,除第1項“有新的證據(jù),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的”外,其他4項與抗訴條件完全相同。新法改變了這種差別化做法,實行檢察機關抗訴理由與法院再審理由的完全統(tǒng)一。這就意味著“有新的證據(jù),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的”將成為檢察機關抗訴新的抗點。

(二)“違反法律規(guī)定,剝奪當事人辯論權利”成為檢察院抗訴理由

之前,“兩高”多個司法解釋都載有的“未經(jīng)開庭審理而作出判決裁定的”為再審申訴和檢察院抗訴理由。未經(jīng)開庭審理肯定是剝奪當事人的辯論權利的,此次修改使其將外延擴大。就是說雖然開庭審理,但不允許當事人辯論的,也應依法再審。從這一點上講,新修改的《民事訴訟法》擴大了檢察機關的抗訴范圍,成為檢察機關抗訴的新抗點。

(三)“未經(jīng)傳票傳喚,缺席判決的”成為檢察機關辦理不服二審和再審裁判申訴案件的新抗點

新法條文中把“未經(jīng)傳票傳喚,缺席判決”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的限制刪除了,這樣更加合理。因為,普通程序是與簡易程序相對應的,只存在于一審程序,這樣就限制了檢察機關對二審程序和再審程序中出現(xiàn)該情形提出抗訴。因此,新法規(guī)定事實上擴大了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范圍,為二審和再審出現(xiàn)該情形提出抗訴提供了法律依據(jù),成為檢察機關辦理不服二審和再審裁判申訴案件的新抗點。

(四)申訴期限超過兩年的,有可能存在法定延長情形

新法改變了對當事人申請再審期限一律為二年的“一刀切”式規(guī)定,增加了“二年后據(jù)以作出原判決、裁定的法律文書被撤銷或者變更,以及發(fā)現(xiàn)審判人員在審理該案件時有貪污受賄,徇私舞弊,枉法裁判行為的,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之日起三個月內提出”的規(guī)定。因此,在審查申訴人的申訴期限是否超過2年的同時,還要注意審查有無法定延長的情形。如有,則是檢察機關抗訴的理由之一。

(五)初步明確審理抗訴案件的法院級別

修正前的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抗訴制度,實行的是上級抗訴原則,即只有上級檢察院才能抗訴下級法院的判決、裁定,檢察機關對于同級法院的判決、裁定只能提請上級檢察機關抗訴。但是上級檢察院抗訴的案件應由哪一級法院來審理呢?通常,接受抗訴的法院為了減少本院再審案件的數(shù)量,非常愿意將其接受的抗訴案件交由下級法院(通常是原審法院)審理,只有那些經(jīng)過原審法院再審的案件才例外地由接受抗訴的法院“親自”審理。這就造成了非常特殊的“上級抗、下級審”的怪現(xiàn)象。

其實,按照立法本意,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只適用于法院依職權決定再審的案件,對于因抗訴而啟動的再審案件并不適用,但是出于法院的“實際需要”,上級抗下級審的現(xiàn)象就大行其道。

這次修正案將現(xiàn)行第186條的內容修改為:“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的案件,接受抗訴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抗訴書之日起三十日內作出再審的裁定;有本法第179條第一款第(一)項至第(五)項規(guī)定情形之一的,可以交下一級人民法院再審?！奔粗挥羞@五種情形的(都屬于事實認定方面的問題),才可以交由下級法院再審,這對于遏止當前普遍存在的“上級抗、下級審”現(xiàn)象當然有著很重要的積極意義。

四、《民事訴訟法》修改后對民事檢察抗訴的影響

(一)積極影響

第一,細化和增加了抗訴的具體條件,更便于把握和操作。原法在認定事實方面的抗訴條件,僅有一條抽象的規(guī)定——“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jù)不足的”;新法在認定事實方面的抗訴條件被具體化為6項:有新的證據(jù),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的;原判決、裁定認定的基本事實缺乏證據(jù)證明的;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jù)是偽造的;原判決、裁定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jù)未經(jīng)質證的;對審理案件需要的證據(jù),當事人因客觀原因不能自行收集,書面申請人民法院調查收集,人民法院未調查收集的;據(jù)以作出原判決、裁定的法律文書被撤銷或者變更的。新法在認定事實方面的抗訴條件由抽象到具體的變化增加了檢察機關抗訴的可操作性,可以說是對檢察機關民事檢察權的加強,從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當事人“申訴難”的問題,也有利于檢法兩家在抗訴后的再審中達成共識。但具體化的條文也是對民事檢察權的限制。因為,具體化的條文不可能窮盡一切的可能性。

第二,明確了依據(jù)“新的證據(jù)”可以抗訴,將抗訴情形與當事人申請再審情形統(tǒng)一。根據(jù)原民訴法規(guī)定,依據(jù)“新的證據(jù)”是不能抗訴的。從抗訴的本質性來講,只有法院在原審過程中存在違法或者不當,檢察機關才應當抗訴。這次立法機關將“新的證據(jù)”納入了抗訴的情形,一方面是基于“新的證據(jù)”的出現(xiàn),證明了原裁判可能不當,將此納入抗訴情形,有利于維護國家法治的統(tǒng)一;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立法機關對解決當事人“申訴難”問題的決心,拓展了檢察機關的民事抗訴范圍。

第三,規(guī)定對特定程序違法的抗訴不再以可能影響實體裁判為前提,突出了程序正義的獨立價值。這次修改,改變了對特定程序違法的抗訴,須以可能影響實體裁判為前提的限制。在實踐中,什么樣的程序違法,才可能導致實體裁判的錯誤,是一個主觀性較強、比較難把握的問題。在目前的司法審判活動中,法院程序違法的情形比較普遍。掌握過嚴或者過寬,都會對社會產(chǎn)生不良的影響。這次修改規(guī)定了對5項程序違法情形應當抗訴,是現(xiàn)代司法理念的體現(xiàn),表明了立法機關對實質正義和程序正義的同等關注。

綜上,由于抗訴情形的具體化以及較修改前的一定擴張,對辦理民行抗訴案件比較有利。一是案件是否符合抗訴條件、符合哪個抗訴條件,將更清晰、更容易把握。抗訴成功的幾率增大了。二是許多原本不能抗訴的申訴案件,尤其是新證據(jù)和單獨程序錯誤案件,修改后就可以抗訴。由此,可以做出這樣一個判斷新法施行后,決定抗訴的案件占受理數(shù)的比重將會上升。

(二)消極影響

從條文上看,《民事訴訟法》修改前后,在適用法律方面沒有發(fā)生變化。

適用法律錯誤有很多種表現(xiàn)形式。例如,裁判中應當適用此法卻適用了彼法,應當適用此條文卻適用了彼條文,引用法律條文時出現(xiàn)失誤等。法律沒有對“適用法律錯誤”這一抗訴條件的抗訴標準加以限制,但檢察機關對所有適用法律錯誤的裁判都提出抗訴,顯然有違訴訟經(jīng)濟的原則,無論從目前我國民事檢察的實際力量還是抗訴的實際效果來看,都沒有必要。

實踐中,檢察機關提出抗訴的案件,在適用法律方面應掌握的抗訴標準,應該是適用法律錯誤影響了案件裁判的實體公正,出現(xiàn)了不公正或損害國家、集體或他人利益的后果,影響到當事人之間的實體權利義務關系的裁判。但是,即使裁判中適用法律的錯誤并未涉及裁判的實體公正,卻損害了司法的公正性,也應該視為達到了抗訴標準,檢察機關也應抗訴。

總的來說,由于《民事訴訟法》中在適用法律方面的抗訴條件僅有一條簡單的規(guī)定,抗訴條件和抗訴標準都極為抽象,而民事法律浩如煙海,民事糾紛也紛繁復雜,加之法官在民事審判中享有諸多自由裁量權,因而某一裁判在適用法律方面是否有不恰當?shù)那樾?這種不恰當又是否影響了裁判的實體公正或損害了司法公正,是否符合抗訴條件和抗訴標準,檢察機關是否應當抗訴?這都是《民事訴訟法》沒有解決,實務中又無法回避的問題。

實踐中,由于沒有具體、統(tǒng)一的標準,對這一問題的認識常常存有爭議,這對抗訴工作的開展和抗訴后的再審改判都極為不利。應該說,《民事訴訟法》的此次修改在適用法律方面未作修改。

五、民事檢察抗訴的價值

從我國《民事訴訟法》設立民事抗訴制度的目的看,民事抗訴制度顯然能更有效保證司法權的正當行使。因為,首先,民事抗訴具有預防功能。民事抗訴是上級檢察機關對下級法院生效裁判的監(jiān)督,這種監(jiān)督制度給法院的審判權設置了一個預先的風險監(jiān)督機制,這種風險監(jiān)督機制給人民法院審理案件造成了一定的壓力,有利于法院自由裁量權的行使保持相當?shù)睦硇耘c克制。其次,民事抗訴具有回復正義或矯正正義的功能。民事抗訴通過對法院審判案件提出抗訴引起再審程序的方式,要求法院對案件進行重新審查并對錯誤案件進行改判,不僅對錯誤裁判進行了有效的補救,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司法權的濫用,實現(xiàn)了社會的公平與正義。再次,民事抗訴具有警示功能。通過抗訴監(jiān)督,發(fā)現(xiàn)和查處司法腐敗案件,讓違法犯罪的法官得到應有的懲處,同時給潛在的腐敗法官也是一種警示,讓其承擔腐敗所帶來的機會成本,加大其腐敗可能帶來的風險,迫使其在承擔風險機會成本與“腐敗收益”之間做出理性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