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

張更豪

摘要在經濟一體化的今天,貿易、投資、金融等多種經濟要素間的關系從未如此的緊密過。“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實際上可看作是WTO多邊貿易體制下的“與貿易有關的投資措施”(TRIMs)的反對命題。制定或采取何種貿易措施以達到東道國吸引外資,或對外資進行政策上規制,已為各國越來越重視。本文從貿易與投資的關系入手,對“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做了簡要的探討和分析。

關鍵詞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IRTMsTRIMs

中圖分類號:F11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147-02

1999年聯合國貿易發展委員會在其國際投資協議系列問題會議上對“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Investment-related Trade Measure,下稱IRTMs)做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并最終形成報告。該報告可謂是至今為止有關IRTMs最權威的研究成果,從中可以看出國際社會自WTO關于“與貿易有關的投資措施協議”(TRIMs)達成后又一個從貿易和投資二者關系的角度出發,探討貿易措施對國際投資影響的重要文件。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互相間的關系和

影響從未如此密切地為世人所關注。

一、“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的概述

當今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趨勢已使得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本文主要指直接投資)這兩種經濟關系呈現相互融合、相互補充、相互影響的狀態。資本的趨利本性自然使得投資行為對國際貿易在生產、銷售、運輸等各環節的資源優化配置產生巨大影響。同樣,由于國際直接投資強調對企業實體的控制、經營、生產等方面的行為,一國的貿易政策與措施對投資的效果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一個簡單的例子便是企業在反規避中會于東道國投資設廠以增加其“當地成分”。豍針對這種局面,借助WTO如火如荼開展各項國際貿易議題的機會,TRIMs協議的達成可看作是國際社會對影響貿易的投資措施問題的重視與初步解決,但對于相反面即影響投資的貿易措施卻相比進展緩慢。就投資問題要達成國際社會普遍同意似乎更加困難,MAI的失敗暴露出發達國家之間以及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存在著一系列矛盾。豎倘若將其與國際貿易問題相結合似乎更能吸引各國興趣,引起廣泛討論。同時,現在各國也相繼認識到,投資措施與貿易措施間的關系猶如硬幣的兩面,任何欲割裂二者而單獨制定各自政策的企圖對本國的經濟發展都是無所裨益的。在這種背景下,研究IRTMs顯得十分必要。

貿發會的報告對IRTMs做了如下定義:是指那些影響外國直接投資的數量、部門構成以及地理分布的、較為一般性的貿易政策措施。這一個概念的提出,表明從傳統的以貿易為中心的觀念轉向更多地承認投資政策對決定國際經濟關系包括有關貿易流動的重要性。有關投資的貿易措施是一類涵蓋各種對外國直接投資流動產生重大影響的貿易政策工具,是東道國政府為實現自身投資政策的目的而采取的一系列貿易導向措施。報告對這些措施作了市場準入限制、市場準入發展優惠、出口鼓勵措施、出口限制措施四類的分類,并對目前各種貿易措施對投資的影響分別劃歸到這四類中,下文將選取部分代表性措施進行詳述。

二、“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的簡析及對投資的影響

(一)市場準入限制措施

從上表中可看出,影響投資的貿易措施較多集中于對市場準入的限制方面。一國政府為吸引國際投資和進行國際貿易并作為其向海外投資的互惠對等條件,須向外國開放本國的商品、資本市場,是為市場準入。在WTO的諸貿易協定中,十分強調市場準入,其表現是給予外國出口方以國民待遇條件,并且也嚴格控制“兩反一保”等限制外國商品進入本國市場措施的實施。然而在阻礙國際貿易、限制市場準入的同時,也對與貿易相關的投資流向產生較大影響,改變了企業的投資決策。

1.關稅與進口數量限制:關稅是一國對進出口其關境的商品所課征的稅種,是一國經濟貿易主權的體現。關稅的提高首先直接影響商品本身的價格,間接導致該商品于市場上占有份額。進口國往往以此間接限制國外產品的輸入,培養本國同類產品獲可替代產品的市場份額。而進口數量限制則更直接以配額或許可證等行政措施對進口產品的準入作了限制。這兩種貿易措施最為常用,卻也在WTO框架中最被限制,WTO要求各成員方既要普遍降低關稅又要取消一般數量限制,不得阻礙貿易的市場化流轉。豏但在投資領域,由于關稅和數量限制對本國企業的傾斜保護,從而導致外國企業產品競爭力下降,直接影響投資趨向。為規避較高的進口關稅和嚴格的數量限制,企業會選擇直接在東道國投資設廠,以此重新補償原先因貿易而損失的市場份額,這也即進口替代型的直接投資。

就我國的投資政策而言,正經歷從傳統的吸引初級產品制造加工的投資到全面引進技術、管理和人力資本等諸方面的深層次投資吸引戰略的轉變。為此可制定相關政策,對欲大力發展的高技術附加值產業可在WTO框架內采關稅和數量限制措施,將企業資本優勢從國際貿易的方式轉移到直接投資方式上。日本當年為規避歐盟高關稅準入其市場,就在歐洲投資建立子公司的案例值得借鑒。通過貿易措施的替代效應(最先由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著名經濟學家Robert Mundell所揭示)將進一步吸引投資到來,再將其與東道國的投資政策結合,比如要求建立合資企業等,勢必為提升發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帶來巨大好處。

2.非關稅措施(包括反傾銷規則、原產地規則和國家相關標準等):非關稅措施是WTO花大量篇幅所關注的。同樣由于關稅措施的式微,非關稅措施為各成員方所常用。反傾銷是對出口方低價傾銷,排擠進口國相關產品市場競爭的行為并由此給進口國相關產業造成損害的貿易救濟措施。但反傾銷措施也越來越被詬病為進口國保護本國產業的“貿易保護措施”,從而在反傾銷的規則制度上體現了一定的對進口方的歧視對待。為規避傾銷處罰,使得外國投資者盡可能于東道國反傾銷保護的市場內直接投資設廠。因此,貿發會報告聲稱適用反傾銷規則這種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的影響的重要性可能越來越大,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無論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開始擴大反傾銷規則的使用。豐同時,由于經過了生產資料的全球化配置,使得不少發達國家企業在勞動力或原材料價格便宜的國家投資設廠。當這些企業與其母國進行商品貿易之時,母國嚴格限制準入的反傾銷規則又不啻是一個障礙,阻礙了本國向低成本國家投資的積極性。

(二)市場準入發展優惠措施

除了以上較多的限制市場準入的措施外,實踐中各國也給予他方一定的準入優惠措施,以鼓勵對本國的貿易往來。在實際效果中,這類貿易措施對直接投資的影響也十分明顯,貿發會在報告中稱:各國清楚地認識和承認這種影響,并在全球范圍內使用這些貿易措施。這些貿易優惠通常用來吸引向受惠的發展中國家進行出口導向型的直接投資。

普遍優惠制(即普惠制,GSP)是其中較為典型的制度,是發達國家給予發展中國家普遍的、非互惠的關稅優惠措施,并且往往在最惠國待遇基礎上更為優待。為使發達國家和其他成員方的企業同樣能享受這種優惠制,GSP將直接成為發展中東道國吸引外資的一大優勢。與當初為縮小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產品的市場競爭差距而制定普惠制的初衷不同,現今發展中國家已充分挖掘該制度的潛能,將其作為招商引資的工具。可見普惠制已超出原先在貿易領域的作用,而影響到國際投資領域。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享受著廣泛的普惠制待遇,因此把握好其給予的優惠條件,可作為我國吸引外國投資的一大優勢落實到外資政策上。

(三)出口鼓勵措施

這類措施著眼于鼓勵或促進本國的出口,但實際上同樣對投資的流向起到了影響。此處以一國給予出口融資便利為例,該類措施給予買方信貸或賣方信貸以便利貿易融資,鼓勵并促進商品出口。出口國對其出口企業提供融資便利無疑將吸引外國投資者為享受這一便利而在東道國設立出口貿易型企業。由于各國提供優惠利息或還款條件的貸款鼓勵出口以競爭其出口銷售,使得受政府支持的信貸數量、規模不斷上升,進一步擴大出口企業的生產、出口數量,如此放大了投資者投資東道國的效益,促使進一步吸引出口導向型的直接投資。但同時,這種融資支持在實踐中也造成一定的不公平競爭。經合組織(OECD)成員國注意到出口融資競爭導致了市場嚴重扭曲,并批準了“政府出口信貸支持指南協定”。該協定涉及利率、現金支付、償還期限、優惠融資標準以及最近出現的國家和主權風險最低保險金等,豒目的在于防止出口信貸給予出口方以優惠融資條件的補貼而非產品價格上的補貼。貿發會的報告同時也指出協議雖然對發展中國家出口信貸條件的有所限制,但這種限制所造成的結果還并不確定,對在發展中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沒有多大影響。豓因此,在目前出口信貸的國際立法對發展中國家貿易、投資影響還不大的情況下,我國在出口信貸方面應進一步完善法規制定和實踐操作,可成立國家主導的專門出口信貸公司為出口企業提供融資。同時,也有必要結合一定的產品出口的相關指導目錄以提供不同優惠條件的信貸措施以體現我國的出口和投資的產業鼓勵政策。

(四)出口限制措施

出于一定的國際政治、經濟等因素的總體考量或為了履行其國際法上的相關義務,一國有時也會制定限制本國出口的貿易措施。比之其它三類措施,這類出口限制措施本身較少被運用,在涉及投資方面的措施中,貿發會也僅在此舉出了出口控制措施。

出口限制措施除了直接限制出口貿易之外,同樣會對企業投資產生重大影響,特別是會改變其出口導向型企業的投資流向。為規避本國的出口限制措施,無疑將迫使企業積極走出去,尋找優惠的貿易與投資環境。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視為政府出于對本國經濟結構優化的考慮,鼓勵附加值不高的加工制造產業向低成本地區轉移以增加企業利潤、激勵本國企業投資新興市場,同時又集中資源大力發展本國高附加值產業的投資戰略。2005年WTO《紡織品與服裝協議》的失效,使全球紡織品進口配額制度被取消。為防止我國紡織品出口激增,導致貿易戰的爆發,也為擺脫由別國的特別保障措施所帶來的被動,我國也醞釀出臺相關的自我限制措施。當然,要實現紡織品的有序出口短期內并不容易實現,但可以想見這些措施對企業為規避限制,于國外投資設廠進行紡織品生產的投資決策無疑具有重大的促進作用。

三、對“與投資有關的貿易措施”的整體評價

以上對IRTMs的各類代表性措施及其對國際投資的影響作了一個簡要介紹。首先,投資與貿易之間緊密地關系令人印象深刻。這是對當今經濟一體化特點的集中反映。目前學術界對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之間具有交叉替代、相互補充、相互融合的關系采公認的態度。豔在這一認知基礎上,各國在制定其經濟發展政策時無不注意將投資措施與貿易措施相結合并綜合考慮二者對經濟發展的影響。由于投資和貿易的這種互動影響,給政策制定者平添了一層復雜性。在制定貿易政策時若忽視對外國直接投資流向的影響,就可能產生不能預見的、反生產性的結果,最終可能反作用于國際貿易本身,扭曲長期貿易流向。豖因此,貿易措施在制定時要考慮對投資影響的預見性,也要體現并服務于本國的外資政策。這一制定過程本身也是互動性的。

其次,基于兩個主題的復雜關系,欲對IRTMs作出一個整體評價也是困難的。WTO通過TRIMs的制定從投資角度對貿易的探討作了嘗試。但是我們卻不應對TRIMs就投資的規制有廣泛的期許,特別是經歷了美加投資審查法案爭端案(FIRA)后,西方不少學者認為GATT的貿易規則對投資的調整顯得過于謹慎與有限。豗那么作為相反面的IRTMs措施,目前的現狀更不能令人滿意。國際上目前未有針對IRTMs的國際法規,一般多體現于各國的國內貿易法、投資法規范中且多從協調貿易本身的關系出發。豘實際上通過上文簡析可見貿易措施對投資的流向和流量規模都有重大的影響。而多邊的MAI始終未能得到各方的共識,可見國際投資問題的分歧性更大。但借助各國目前對國際貿易較一致的訴求,或許可以從貿易入手改變多邊投資協定陷入窘境的局面。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從促進國際貿易的角度來彌合投資領域的分歧,這一做法的前景似乎更為光明。

我國入世后為符合WTO原則,對外資法作了大量的修改,一大后果就是在投資領域將越來越多直接面對外資的競爭,當然這也便利我國企業的對外投資。無論如何,加強對投資與貿易間連環效應的認識與研究是我國在綜合制定經濟發展政策的重中之重。可以想見在未來經濟全球化、一體化的進程中,協調貿易與投資的發展,加強兩種措施的互動作用服務本國經濟發展將為各國所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