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和解的價值構造

吳衛民

摘要刑事和解是發生在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解決刑事糾紛的協商制度。刑事和解發生在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排除了公權力的直接干預,只要不損害公共利益,雙方當事人可以在自愿、平等的條件下充分協商,達成雙方都滿意的結果。因此,刑事和解既實現了法律公正和民主的價值目標,又節省了司法資源、降低了訴訟成本,實現法律效益的最大化。

關鍵詞刑事和解價值公正民主效益

中圖分類號:D9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1-056-02

刑事和解,又稱為被害人與加害人的和解、被害人與加害人會議、當事人調停或者恢復正義協商。它的基本涵義是指在犯罪發生后,經由調停人的幫助,使被害人與加害人直接商談,解決刑事糾紛;對于和解協議,由國家司法機關予以認可,并作為對加害人刑事處分的依據。其目的是修復被犯罪行為所破壞的被害人與加害人原本具有的和諧關系,并使犯罪人因此而改過自新、復歸社會。①

刑事和解發生在加害人與被害人之間,國家充其量作為調停人或監督者的角色參與其中,刑事和解從開始到協議達成,完全遵循當事人意愿,只要不損害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國家機關就會對協議予以認可,使其具有法律效力。筆者認為,刑事和解既有利于被害人利益的恢復又有利于加害人復歸社會,且節省了檢察機關的起訴環節和審判機關的審判環節。刑事和解制度真正實現了法律的公正、效益和民主的價值目標。

一、刑事和解的公正價值

霍華德·澤赫說:“犯罪引起傷害,傷害帶來義務,正義即意味著一切都恢復正常。”②

刑事和解是在被害人、加害人以及社會公共利益的基礎上重建三方利益的平衡,是正義的真實體現,是符合正義標準的。傳統的刑罰制度采取報應主義,只關注犯罪與刑罰的因果關系,旨在解決“誰犯法”、“犯什么法”以及“對犯罪者應處以何種刑罰”等問題。通過國家司法機關的認定和審判,犯罪人或被投入監獄或被處以緩刑,從此被貼上“犯罪人”的標簽。這種做法既給監獄的教育管理帶來諸多不便又不利于犯罪人復歸社會。然而,刑事和解旨在重塑一個和諧社會,實現加害人、被害人以及社會三方利益的平衡,因而是符合正義標準的。我國學者邱興隆在解讀刑罰與正義的關系時說:“能否維護平衡感、均衡性、不偏向與給人以其恰當的該當物,構成評價報應主義是否有正義價值的主要標準。”③

公正意味著平衡、平等和不偏向。刑事和解的公正價值真正體現了對被害人、加害人以及公共利益的全面保護。

(一)刑事和解有利于對被害人利益的保護

刑事和解以被害人利益為中心,大大提高了被害人的訴訟地位,使其不僅能參與而且能在和解中發揮主導作用,從而使被害人的物質利益和精神利益得到恢復,使其對犯罪人的憎恨情感得到淡化,使當事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得到平復。

(二)刑事和解有利于對加害人利益的保護及其再社會化

通過加害人與被害人的直接協商、討論,加害人能認識到自己的行為給被害人及其家屬帶來的痛苦,再加上司法機關和被害人在和解過程中對其充分尊重,使其消除誤解和敵意,從而加害人能真誠地認錯、覺悟,積極地去承擔社會責任。還有,刑事和解避免了傳統司法對犯罪人的標簽化,使加害人及其家屬免受社會異樣的目光,因而更加有利于加害人的再社會化。

(三)刑事和解體現了對公共利益的保護

首先,嚴峻的刑罰會使犯罪人為規避法律的制裁而犯下更多的罪行。其次,刑罰的威懾作用也不可能對所有人發生影響。最后,從實踐來看,監禁改造的效果非常有限。因而犯罪人存在對更大公共利益威脅的可能性,然而刑事和解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其對社會的敵視,減少了公共利益被再度侵犯的可能,實現了對公共利益的最大限度保護。

二、刑事和解的民主價值

李德順教授指出:“民主是社會共同體或群體內部進行價值選擇、決策和評議的一種方式。民主只有在事關價值的問題上,而且只有在一定人群內部之間,才是適用的。”豐刑事追訴涉及國家如何對待犯罪人的具有價值色彩的活動,而民主是刑事和解的重要價值之一。

(一)從國家對待犯罪人的態度看

首先,民主意味著一種寬容精神,對實施了反社會行為的犯罪人,國家并不拋棄他們,而是給予他們重返社會的希望和機會,這正是刑法寬容性的體現;其次,民主是一個主體性概念。在刑事和解中,民主性即肯定犯罪人的主體地位,不僅承認其是人類一員的資格,而且承認其社會公民的主體地位,讓其與被害人平等協商、解決刑事沖突;最后,民主雖然有多數之治的含義,但同時強調對少數意見的尊重和對少數人權益的保護。在刑事和解中,國家機關充分尊重犯罪人與被害人的合理意見,讓當事雙方得到利益的最大化。

(二)從國家與當事人在刑罰追訴過程中的相互關系看

民主意味著開放和參與,即追訴活動對當事人適當開放和當事人對追訴過程的積極參與。美國學者羅杰·科特威爾指出:“法律民主化對于不同的學者而言,可能意指許多不同的事物,然而,在這里我們可以提出民主化的一個簡單而又非常基本的工作定義。即每一個人像所有其他人一樣在確定影響他或她的生活條件時,在相同程度上,自主行動的能力。這樣,法律民主化的可能性是指能以這種方式行動來影響法律學說內容以及借以產生、解釋、應用和實施法律學說的各種機構的可能性。”豑在刑事和解中,國家讓犯罪人與被害人雙方都積極參與到沖突解決機制中,而國家機關充其量作為調停人或監督員,指導或監督和解進行,從而使當事雙方在平等、自由意志的基礎上充分協商、達成合意,合理解決刑事沖突,獲得既有利于犯罪人、被害人又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三方都滿意的結果。因此,刑事和解充分體現了法律的民主性。正如謝暉先生所言,人類對價值追求的最大化天性必然使法律價值刺激主體積極投身于立法、司法以及法律監督活動等,而主體自主地參與法律活動則是實現法律價值最大化的保障。

三、刑事和解的效益價值

效益即從一個給定的投入量中獲得最大的產出,即以最小的資源消耗獲得最大的有用效果。效益的內涵包括兩個方面,即效率和收益,效率是指事物過程中的經濟性、節省性;收益則是指結果的有用性和利益性。豓效益是法律的基本價值目標之一。“法律對于人們的重要意義,應當是以其特有的權威性的分配權利和義務的方式,實現效益的極大化。”豔筆者認為,刑事和解以較小的資源消耗實現較理想的實體性目標,真正達到了個案的訴訟效益和司法整體效益的極大化。

(一)個案訴訟效益

首先,傳統刑事司法需要在查明案件事實的前提下進行。司法實踐中,罪行輕微的案件大量存在,其個案的偵查、起訴難度并不因為案件性質較輕而有所較低。如果進行刑事和解,那么司法機關不會因為關鍵證據的缺少或加害人拒絕供述而使案件陷入死角,導致不能順利起訴、審判;其次,刑事和解所需時間較短,被害人與加害人都不需要在物質上和精神上做特別的準備,參與和解人員通常把過程操作得簡單易行,使之能在較短時間內產生既符合當事雙方利益又不損害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和解結果;最后,國家機關確認和解結果,避免了對案件在偵查、起訴、審判和執行等環節上的進一步資源消耗。因此,筆者認為,刑事和解實現了個案訴訟效益的極大化,實現了法律追求的效益價值目標。

(二)司法整體訴訟效益

當前,嚴重暴力性犯罪、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等惡性犯罪層出不窮,打擊犯罪難度越來越大,如果司法資源被大量消耗在輕微刑事案件中,那么將直接影響對嚴重危害公共利益犯罪的打擊力度,使公共利益遭受更大的損失。刑事和解能有效解決大量輕微刑事案件,能使司法資源得到合理的優化配置,從而使司法機關能集中人力、物力、財力集中打擊重大危害公共利益的犯罪。其次,由于司法的系統性,個案的訴訟效益必然關聯到其他案件的處分效益;最后,刑事和解通過被害人與加害人的情感互動,加害人能在一定程度上實現換位思考與角色轉移,產生對被害人和社會的良性負罪心理 ,從而有效提高再犯預防效率。因此,筆者認為,刑事和解通過對個案的有效處分,間接實現了司法整體效益的極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