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異動不為“打牌”為“內控”？

何鄉

朝韓關系的緊張態勢，在這個冷峭的春天不斷滋長。1月底，朝鮮單方宣布南北間簽署的有關消除政治軍事對立的所有協議事項全部無效，震驚世界。接下來，有關朝鮮將要發射“大浦洞2號”導彈的消息亦開始甚囂塵上。在此節點，2月11日，朝鮮又釋出軍方高層人事變動的信息。即便在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長金永南發表的金正日生日“慶祝報告”中都強調：“為了以鐵錘迎擊韓國的反統一好戰勢力，我們將展開斗爭。”

2月16日是朝鮮最高領袖金正日67歲生日。這一天，美國新國務卿希拉里開始東亞四國之旅，2月25日則是韓國總統李明博就任一周年紀念，六方會談國家對平壤的重油支援近期也將陸續結束。國際形勢的變化，與朝鮮國內異動再一次呈現出某種對應關系。

但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張璉瑰更愿意從朝鮮國內的局勢演變，來解讀朝鮮政策走向：“如果經濟情況好轉，朝鮮領導人信心增強，就會緩和南北關系，進一步加強對外交流；如果朝鮮國內不穩定因素增強，南北關系就會進一步緊張，甚至發生某種沖突也是有可能的。”“3月下旬到5月上旬最危險。因為春天是朝鮮最沒糧食的時候。”

黨政軍人事“大換血”

傳聞中朝鮮近來一直進行密集人事變動。據韓國《中央日報》報道，最近，朝鮮對黨政軍及外圍機構團體等進行了全面的人事大換血，他們對韓國統一部2月11日公布的“2009年朝鮮主要人物”中302名核心官員名單進行分析后發現，其中有51人是從2007年至今新任命的官員，相當于6人中即有1人進行過人事調動。

其中軍方高層的變化格外引人注目。在韓國統一部公布302人名單當天，朝鮮中央通訊社報道稱，根據朝鮮國防委員會和朝鮮勞動黨中央軍事委員會決定，朝鮮人民軍次帥金永春擔任朝鮮國防委員會人民武力部部長，人民軍大將李英浩任軍隊總參謀長。

據《中央日報》報道，金永春是一個在野戰方面作風頑強、原則強硬的人物。他因為不喝酒、喜歡研究戰術等原因，被歸為朝鮮軍部的鷹派。而李英浩在金永春擔任總參謀長期間，曾輔佐過他。從去年開始，朝鮮替換了軍隊作戰線上的大部分高層。自1998年金正日上臺以來，朝鮮軍方被人民武裝部、總參謀部、總政治局等分散的權力，將再次以金永春為中心結合起來。

分析朝鮮情報的韓國政府相關人士表示，最近朝鮮新任命的軍部領導人都是金正日的親信。這些官員未親歷過朝鮮戰爭，是不畏懼戰爭的強硬派人物，最近朝鮮挑起緊張局面與這些官員的任命有一定關系。

但在張璉瑰看來，所謂軍中強硬派上臺令朝鮮政策轉變，是外界的錯誤理解，大抵是西方國家根據本國情況形成的觀察視角，完全不了解朝鮮情況。“朝鮮的政治生態，不可能存在這個派那個派，只有一派——金正日派。不管你資歷多老，在軍方還是在政府，權力基礎都是要得到金正日信任才能穩固，得不到的話，就會立刻從現有位置上挪開。”張璉瑰說，朝鮮高層所有人的表態，都不是本人意志，而是金正日意志的表達。至少從現在來看，只要金正日活著，能夠處理政務，所有干部都要對他表現絕對忠誠。

“打牌”不是最重要原因

金正日2008年8月14日后突然不再露面曾引起外界諸多猜測，而近日復出后強硬動作頻頻，證明他現在身體已恢復健康或從未中風。朝鮮人民軍陸軍參謀長發言人2月18日稱：“李明博這群叛徒永遠別忘了朝鮮人民軍已完全做好了全面對抗的準備”。而一天前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部剛剛發表聲明，鑒于韓國政府繼續推行對朝敵視政策，朝鮮軍隊宣布進入“全面對抗狀態”。

2月中旬，西方媒體曾報道朝鮮正在準備試射一枚遠程導彈，但朝鮮國家通訊社說，朝鮮并非要試射外國情報機構所認為的洲際導彈，而是在實施和平的太空開發計劃，并譴責首爾和華盛頓的這類情報報告是“嚴重挑釁”。朝中社說：“美國和一些國家胡說八道，好像我們正在準備試射一枚遠程導彈……它們最終會知道我們發射的是什么。”

韓國《中央日報》分析，最近奧巴馬政府上臺，重新考慮現有對朝政策，在周邊環境的劇變之中，這是金正日再次實施“懸崖戰術”。最近的局勢與1993年克林頓政權上臺時存在相似之處。當時，朝鮮在美政府新舊交替后的2個月，強行退出《防止核擴散條約（NPT）》，掀起第一次核危機。5月，朝鮮發射蘆洞中程導彈。之后，朝鮮和美國在反復進行緊張的心理戰和協商之后，達成了《日內瓦協議》。此次朝鮮施展強硬手段，很可能是為了在和奧巴馬政府進行協商之前展示導彈發射能力，搶占有利高地。

不過，這一觀點已經遭到朝鮮駁斥。“卑劣的勢力認為，朝鮮正在進行挑釁活動以引起某國關注。我們沒有必要吸引任何人的注意，也不希望他人干預朝鮮半島事務。”張璉瑰則表示，朝鮮的確有借美國總統交替之機“打牌”的一面，但如果準備發射導彈的觀測屬實，其更主要的原因是：發展遠程導彈技術和核武器的運載工具，是朝鮮既定方針。只是在什么時候進行試驗，肯定要有所考慮，但大抵應依循兩點：技術發展到比較成熟階段：要在國際條件最安全的時候，不要引起國際社會的嚴厲制裁與武力打擊。

從這個意義上講，目前對朝鮮的確是個時機。張璉瑰說，一是因為奧巴馬剛上臺，政策未定，不會貿然打擊朝鮮；二則今年是朝鮮和中國友好年，朝鮮方面期望試驗導彈后，如果美、日等國提交聯合國制裁朝鮮，中國能反對。在日本進行訪問的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則稱，美國的目標是，在當前對朝鮮整個領導層的情況不甚肯定的情況下，設法研究出一種能夠有效影響朝鮮人行為的策略。

“朝鮮需要南北關系時緊時松”

朝鮮半島南北關系的決定因素是內部需要，外部只是提供機會條件。這是張璉瑰的判斷，沒有李明博放棄“陽光政策”，朝鮮也照樣會實行這種強硬政策。金正日1995年1月提出的“先軍政治”，是理解朝鮮的一把密匙。

金日成1994年去世，朝鮮國內新的政治核心沒有形成之前，存在某種不穩定因素，國際上，因社會主義國家紛紛垮掉，朝鮮成為仍然堅持斯大林模式的唯一國家，在美國的巨大壓力下日益孤立，國際環境越來越困難，而國內經濟形勢也急劇惡化，對外貿易大幅下滑，外匯來源枯竭，國際支援減少，出現經濟和糧食危機。

在這種情況下，朝鮮提出所謂“艱苦行軍”，也開始鼓吹“先軍政治”，它的核心思想大抵是在朝鮮日益惡劣的環境下，只有槍桿子才能維護政權和體制的安全，優先發展軍事是整個社會生活的重心。一直到現在，“先軍政治”都被上升到獨創的革命哲學的高度。

張璉瑰認為，“先軍政治”在一段時間內仍將主導朝鮮的思想理論和政策走向，外界也許認為它和發展國內經濟存在矛盾，但朝鮮統治者不覺得，“認為朝鮮沒糧食，發展經濟是最緊迫的任務的看法，錯！在朝鮮看來，首先急迫的是政權的穩定、安全。美國總覺得朝鮮很困難，提供糧食就可以使它放棄核武器，那是太天真了”。

雖然去年有罕見的糧食豐收，但朝鮮國內經濟持續沒有好轉，社會上也有不穩定因素，特別是領導人面臨交接班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韓國因和朝鮮經濟合作繼續擴展而蔓延開來的影響力，被認為對朝鮮構成了威脅。之前韓國還對朝鮮散發傳單，直接影響了朝鮮國內的政治穩定，于是朝鮮急剎車，宣布緊張局勢，這樣有利于對內部控制。

但朝鮮終究是矛盾的，既需要實際利益，又想把韓國的所有影響堵在三八線以南。如何在兩者得兼的想象中控制好節奏，就成為影響朝鮮決策的動因。張璉瑰說，從這角度看，朝鮮需要南北關系時緊時松，交替進行。